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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两人吃完午饭一起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
贺立丘眯着眼喝了口茶,理所当然的窝回沙发里。
夏之把外卖盒收拾妥当,从包里拿出邢经哲给他的票,"贺哥,晚上有时间吗?"
"嗯?"贺立丘放下茶杯抬眼看夏之。
夏之把手中的票展示给贺立丘看,"我弟他们学院交响乐团的音乐会。"他说完摸摸鼻子,这是他紧张时常有的动作。
贺立丘拿过票看了看,票面印着演出时间是今晚八点。
原来如此,他终于知道夏之一定要把课挪到早上到原因了。贺立丘松一口气,心里一直以来的不郁到现在才变成真心实意的笑意,他抬起头,却问:"你还有个弟弟?"倒是对这个问题更加关心,不提夏之更关心的话题。
夏之点点头倒不太想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好又问:"贺哥去吗?"但见贺立丘唇边的笑意他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底。
"去啊。"
回答中加了语气词,可见心情很不错。贺立丘这样回答夏之自然高兴,愉悦盈满双眼,亮晶晶的。
贺立丘看着那双眼睛,笑意更深。
夏之觉得贺立丘的笑像一种花,花瓣一直延伸,从唇角到眉梢,他心里被这朵花漾出了细小的波纹。
晚上贺立丘开车载着夏之往音乐会剧场开去。
夏之不是第一次坐贺立丘的车,但这次心情是往日没有的,他把往日在虚幻的迤逦和现实的残酷中徘徊的酸楚都抛诸脑后,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变幻的街景竟要笑出声来。
贺立丘在开车之余瞟了眼夏之,夏之弯着嘴角悄声微笑的样子倒映在车窗上,"这么高兴?"
夏之转过头,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他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真正欢愉的原因他说不出口,但是心里实在开心的紧,只好扯开另一个话题,"我弟拉大提琴很厉害的。"
贺立丘极少听夏之说到他的家人,这么长时间他也只能从年轻人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一点点,他只知道夏之父母在他小学就离婚,他一直跟着父亲。夏之也不大提起父亲,偶尔说起,"我跟他关系不太亲密的"夏之总这样评价父子关系。
"多厉害?"贺立丘顺口回着,希望夏之接着往下说。
也许心情真的太好,连平时不愿提及的层面夏之也有了诉说的冲动。
"他才十一岁就得了很多奖了,比我厉害啊。"夏之毫不掩饰对小弟的骄傲,"他们分开后我蚂就去了美国,我弟在美国出生,一直待在那里,高三我才见到他。他给我发过很多他参加比赛获得的奖杯照片。我想他就是那种天之骄子吧,况且他现在还小,已经这样成就,是真的好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贺立丘听着不自觉的皱皱眉正要说话,侧头看见夏之咧嘴笑着跟他再三强调:"我弟是真的很厉害!"这样认真执拗的夏之让男人忍不住笑,"是是。"语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周末的路况出乎意料的顺畅,两人抵达剧场离开场还有半小时的时间,鉴于时间过分充裕,两个人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打算在剧场周围走走。
夏之刚走到停车场出口就被夜风吹得一个激灵,连打两个喷嚏。
跟在后面的贺立丘二话不说就朝夏之后脑勺甩一巴掌。"叫你多穿件大衣,不听!"
夏之吃了一记巴掌捂着头哎哟叫唤,他使劲吸了下鼻子,暗骂上海的鬼天气,俊朗的脸皱成一团。
"我们到剧场大厅去,里面有暖气。"贺立丘立刻放弃了先前准备在剧场周边走动的打算,揪着夏之衣领就把人往大厅拽。
夏之磕磕绊绊得往前走,再次感叹男人手劲大的吓人。
邢经哲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本想给他哥打个电话发条消息什么的,结果一忙起来完全就忘了这茬。临到上场时他才来得及往台下搜寻,见内场前排那两个座位已有人坐,他在台下昏暗的光线里仔细辨认坐在夏之旁边的人,直到上了台,邢经哲确定他并不认识那个高挑的陌生男人。
贺立丘坐在台下听完前面几首曲子在心里暗暗肯定这场音乐会的价值,等到邢经哲出场,他意识到夏之的评价并无夸张,邢经哲的表演完全值得夏之骄傲。
大提琴立在台上如泣如诉,配合小提琴悠扬婉转的音调,这是一场完美的演出。
演出结束时,观众掌声雷动,乐团团长多次谢幕,最后仍然请上了乐团最小的大提琴演奏家——邢经哲返场表演。
邢经哲走上台,少年比大提琴高不了多少,他怀拥着那把琴,手法像拥着情人,然而他表情严肃认真,起手轻轻拉起琴弓。一束追光笼罩着他,暗色包围少年,他只静静拉响怀中的提琴。
低沉悠远,动人心弦。
散场之后夏之在后台找着邢经哲。
"小哲,这是贺立丘,我学长,你也称贺哥吧。"夏之说着转头看了贺立丘一眼,贺立丘并不反对,于是他接着介绍,"这就我弟,邢经哲。"
两个人互相问好。
"刚才那首曲子是你谱的?"贺立丘注意到最后那首曲子在大屏幕上显示的作曲人的名字正是邢经哲。
"对。去年谱的。"邢经哲回答道。少年悄悄打量着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男人的眼神清冽而洞人心扉。
贺立丘暗暗吃惊,去年,也就是邢经哲十岁创作的曲子。
不简单。
"这曲很不错。"
贺立丘评价并没有其他人惯有的客套和夸张,邢经哲听得出男人的中肯。
"谢谢。"邢经哲扬眉,这种真心实意的夸奖没有人不喜欢听。
夏之见两人这样和谐倒是放心不少,拉着小弟又说了些别的。
明天一早邢经哲就会跟着乐团回美国,到最后夏之仍然不停嘱咐邢经哲明天回美国注意的事项,也不细想邢经哲说不定比他还要精通。
邢经哲带着少年独有的洞察力一直观察着贺立丘。
贺立丘撇开视线不动声色,偶尔对视也轻松坦然。邢经哲并不是他对手。
夏之难得啰嗦,而贺立丘有足够耐心,倒是把邢经哲听得烦了,"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婆妈了。"
少年的脸上有嗔怪,脸颊鼓鼓的,可爱得很。
夏之佯装生气,瞪眼抬手揪起邢经哲耳朵,手上又哪里舍得落力,只得恶狠狠得威胁小弟:"嫌弃是不是,那我再不说你!"不过虚张声势。
邢经哲嘻嘻笑着抱住夏之,"怎么可能嫌嘛!"
夏之对小弟的撒娇很是没辙,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转头寻找贺立丘。贺立丘站在两步外安静得等着他。
夏之心底一阵暖意滑过。
"好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长途飞机毕竟折磨人。"
邢经哲答应着,把他们送出剧院,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之中。
"贺立丘。"少年把这个名字反复咂莫,他直觉这个男人对他哥很重要。
贺立丘和夏之并肩走向停车场,中间有一段路只有一盏路灯亮着,灯光照亮一小块地方,他们从黑暗中走进光亮,又走回黑暗里去,黑暗总能滋长一些不安定的情绪,被挤压的感觉,被纠缠的感觉。
夏之轻轻侧头,视线所及是贺立丘微翘的唇,硬朗的下颌骨线,夜色模糊男人的五官,但夏之仍能凭记忆描绘出男人石雕般的唇线,他贪婪得吸吮男人的气息,就像亲吻黑夜里最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