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向北(1 / 1)
向北大向南13岁,70年代出身在农村的孩子,大多是经历过饥荒的洗礼。那时候没有吃,没有穿,什么都没有的年代,父母却给的很多,向父拼命赚钱供他读书,向母拼命攒好吃好喝满足他的温饱。
为了帮向北赚学费,向父不顾洪峰期预警上山伐木,最后出了意外过世,这是向北最觉得亏欠向南的地方,她那时不过是孩提,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爸爸。出殡的那天,向南穿着他的旧衣服,跟在屁股后面,咿咿呀呀的说,“向北,你带我玩了,你带我玩儿啊。”
看到那么稚嫩的她,向北哭得肝肠寸断。从小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向母总是留给他,那件缝着补丁的上衣竟然成了向南的裙子,拉链一拉,小小个的娃娃一脸童真的样子让向北毕生难忘。
向南总是抱怨妈偏心,重男轻女。每每听到她说这些,他的罪恶感就多一分。他拿走太多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所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赚钱,赚足够的钱让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过上优越的日子。
向北几近用哀求的口气求着向母来上海一起生活,向母打哈哈,“大城市不好,我不习惯。你工作又忙又累,我们只会给你添麻烦、、、”
如是的托词他听了多少回了?以前是没能力,可是现在有能力又如何,向母不愿意“麻烦”他,向北的心里终究是有疙瘩的,可是他已经习惯这种客气的“母爱”,不好再要求什么。直到知道向南想要来上海,他别提有多开心。
夏远六总说他把向南关在象牙塔里,太多溺爱。别说象牙塔,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千方百计的满足她。向北总是愧疚多过亲情,他真心想要弥补她,却又想不着痕迹。因为他跟向父一样,都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内心火热,外表却淡然得一塌糊涂。在向南的眼里,向北顶多是个疼她的哥哥,她可曾知道她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第一次在火车站接到向南的时候,向北别提有多心酸。这个丫头明明到了亭亭玉立的年纪,却又黑又瘦,像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学生。而农村孩子的韧性在向南的身上体现了淋漓尽致,她节俭勤劳,体贴而不造作,怎能和身边那些所认识的女孩子相同。
而第一次看她穿着睡裙光脚在家里蹿来蹿去的时候,向北的心里又泛起丝丝涟漪,他不懂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心里发痒,心跳有些漏拍。早就该知道自己对向南的情感远不止妹妹这么简单,可是自己怎能说得清楚。
向母总是旁敲侧击的想要知道向北的感情生活,向南也在一旁起哄,每次她跟着闹向北的心情就格外的不爽,却不愿发作。他总是不愿她看到自己的坏情绪。
向母说,“向北,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早点结婚生子,早点让我抱孙子啊。”
向北多无奈啊。老人眼里,这也是孝顺的一种。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结婚,可是跟谁结婚呢?向北的圈子里不乏有优秀的女孩子,家事好,能力好,品行好的都有。可是向北压根没有这个心思。读书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想着读书,工作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创业,现在到了一定年纪了,又怎愿随随便便把婚给结了。
都说心里总该有一个理想对象吧。向北是有过的,他觉得女孩子一定要可爱,不能过于物质。他能力强,自然不要求另一半是什么职场精英,但是一定要勤劳孝顺,更要朴实不奢华。想来想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个所谓的理想型真有些向南的影子。
向母夸秦月然能干,相貌好。向北只是笑。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秦月然这种气质悠然家世又好的女孩子,他从不觊觎。可谁知,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向北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个中发展的如此诡异,可是真正当这个女人枕着自己手臂入眠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这真是自己想要的另一半?
算了,向母都说了,月然不错。既然她喜欢,自己不讨厌,所谓婚姻不过如此。
可是向南却来劲了,她总说不喜欢秦月然。每次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就嘟着嘴,说不出个一二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向北的心里就乐滋滋的,却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月然不错。
这口气,分明是学了向母。他的心里压根没有个衡量,谁让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呢。男人也不例外,不管喜不喜欢,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辨别。
要问向北的内心是什么时候有了波澜,要从陆敏川的出现说起。这个男人他很是厌恶,读书的时候处处与自己作对,毕业了却没想到冤家路窄。早知道向南去了他的公司上班,向北就会千方百计的让她辞掉这份工作。让人郁闷的是,向南就是一个倔强的人,你让她往东,她死命的往西。而陆敏川的眼神让向北的内心很受折磨。
男人看男人总是很准,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沉淀淀的年纪,眼睛一瞟,就能洞悉所有。在电梯口遇到的那天,向北一眼就看出了陆敏川眼中的异样,对,他对向南很好奇,这种眼神就像猎手看到小兽的快感。而校友会的那个饭局上,陆敏川竟然公然挑衅,叫嚣着,“看你向北都这么宝贝这个妹妹,我陆敏川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就是这句话,他厌恶陆敏川到了极致。这种玩笑般的话语总是让人联想到玩弄感情之流。其实陆敏川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徒增了这么些坎坷。
当然也是因为这句话,向北感到前所未有的酸涩,像是即将被他人夺走挚爱宝物一般,顿时唤起了内心的保护欲望,他恨不得用跟绳把向南死死的栓在身边。物极必反,越是反对,越是叛逆。向南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她不再是个听哥哥话的好妹妹。任性起来,向北真的是无计可施。
秦月然偶尔会跟他吵架。向北不解,有什么好吵的呢?秦月然很不服气,“你偏心,你爱你的家人多过我,她们比我还要重要。”
向北不否认,但哄她,“你也很重要。”
秦月然来劲儿了,向母过世后,她更夸张,每次吵架都说,“你爱你妹妹胜过我,你爱向南胜过我。”
恐怕这是秦月然说过最后悔的一句话了,因为它提醒着向北去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是否真的爱向南胜过秦月然呢?那这种爱是什么性质呢?
向南去东莞消失的那两周,向北跟疯了一样,四处打听她的下落。秦月然都鄙视他,“不过是出差至于紧张得跟什么一样吗?再说,她还有公司的老板在一起,能出什么意外?如果有,那也是两人好上了,怕你反对,不敢联系你。”
这话,彻底激怒了向北。他的世界顿时黯淡下来,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男人吃起醋来更加莫名其妙,让人难以琢磨。向北的反应更加大,他居然不想睡觉,不想吃饭,不想结婚,除了向南,他什么都不想。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反对陆敏川,义正言辞的样子,可是心虚极了。转念一想,就算在向南身边的人不是陆敏川,也不会是他,只能是其他男人。他怎可能留向南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这些想法就想吸血虫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一日复一日,待盼到向南回来的时候,他早就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样对她。这种若即若离的感情,要让他如何说出口?他害怕无法掩饰的时候,自己有何颜面去面对过世的向母和一直敬爱他的向南。他狠狠的抽自己,向南只能是你妹妹!除此之外,不能有非分之想。
越是压抑,越是爆发。
那夜绵长的吻,他终就还是暴露了自己。借着酒精的借口,把一切抛诸脑后。可是事后向北是多么的怀念而又后怕。这一切,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狂了。他装淡定,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甚至觉得自己比陆敏川还要卑鄙龌龊,明明不能相爱,却想要拥有,他太过贪婪,以至于向南毫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直到他明白他找不到向南,无计可施的时候,他选择打给陆敏川。可是陆敏川的反应告诉他,这个男人跟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向北忽然感到一丝的欣慰,对,他不相信向南会残忍到离开他和陆敏川走到一起。起码现在他可以坦然许多,向南一定在某一个角落里。但是,她为何离开?
向北无日无夜不在想这个问题?他想不通,他唯一想做的是找到向南,问清楚始末。可是他还是输给了陆敏川。
陆敏川说如果他找到向南,得把向南嫁给他。
向北的内心是纠结的。他把这句话当成是赌注,也当成是缘分。和秦月然分手后就一直再想,如果他能先找到向南,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哪怕向南拒绝他也好,痛恨他也罢,他都认了。但是,如果陆敏川先找到她,他要把这些情感掩埋一生,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和对向南的弥补。而这个姓陆的远没有自己想得那样不济,起码他爱的坦荡。
几月不见向南,向北差点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更加瘦弱的女孩。他扯着嘴角咧着嘴笑了,原本是生气的,可是一看到向南的脸再大的火都消了。原本是有千万个问题问她的,可是她的身边站着陆敏川这些问题也就没有必要摆上台面了。
他迎了过去,接过陆敏川手里的行李箱,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领着二人去停车场取车。向南看了看陆敏川,就一步并着两步跟在向北的身边,拿过最小的行李箱,跟向北攀谈起来。
“哥,最近过的还好吗?”
“好。”
“可是我看你瘦了。”
向北笑,“我也没胖过。倒是你瘦了很多。”
向南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哥,这次回来,我和敏川要结婚了。”
向北的心咯噔一声,像枯木沉入大海般深沉,想笑,笑不出。想说点什么,很是哽咽,不完不整的吐了个“好”就疾步离开。向南盯着他的背影,是多么的落寞。
向南和陆敏川的婚礼办得很简单,都是几个熟悉的朋友,吃了便饭,向南也不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这次安静了许多,温和的笑着接受朋友的祝福。
陆敏川一脸满足,大家打趣他人到中年还能娶到娇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向北只是取起酒杯静静的和他碰了碰杯,只看到二人眼神交汇,什么都没说,仰脖子一口喝干杯中酒。
那夜,向北到家后又喝了几杯,熏熏然的想起很多往事,从皮夹里掏出那张二人不经意的合照,照片里向南一脸惊愕,而他却是笑得温暖和煦。礼服店的老板说,“说实话,你们看上去不像兄妹,倒有夫妻相,怪不得你妹妹还特意过来要这张照片呢。”
不管她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她已然做出选择。向北觉得自己还是留下美好的回忆就好,只要她幸福,他怎样都可以。
向母咽气的时候说,“多想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儿子,我不后悔。”
向北想到这里眼里婆娑,满是泪水。他不仅是他的儿子,更是向南的哥哥。哪怕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可是向北答应过向母,永远是他的儿子,以报答她和向父在饥寒的冬天救下他这个弃婴,悉心照顾,分享甚至占有原本属于向南的亲情。
他欠向家的,更欠向南的。只要她幸福,他又有何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