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向北的家(1 / 1)
寒假很快就到了,向北因为太忙还是没能回去,临走前,给妈买了一堆的衣物和营养品,怕我拿不动,特意用EMS寄回老家。回到家后才发现他跟居然给我买了过年的新衣。
出发前,向北说,“向南,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飞机吧,给你买机票可好?”
我嘴硬,“不要,我们那个村离市区机场太远,我要坐火车。”
其实,我知道他赚钱不易,不忍心。
他拧不过我,买了快车软卧,再大包小包的送我去车站。
我不知道向北再忙些什么,只知道他的电话很多,可是什么样的工作让他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问过几次,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的说,“明年,明年我一定回去。”
其实,此后向北就回去过一次,我想那一次是那这辈子最不想回去的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农村的春节虽然没有小时候有气氛,但是还是够人忙碌好一阵子。到家的前几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我妈总是缠着我问向北这向北那,直到我不能忍受的回他,“这么想你亲儿子为什么不去上海看看呢?”
她就砸吧嘴,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去多麻烦啊,再说你哥还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
听得我气呼呼的顿时没了回家时的亲热感。
整个春节就在鞭炮声中慢悠悠的过,我天天数着返程的日子,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上海,回到离向北最近的地方。
其实我是羡慕向北的。想着我将有那么一天也完全摆脱这个小山村,到大城里名正言顺的生存。这种想法成了很多本地人耻笑外地人的理由。为什么非得削尖了脑袋也要去大城市呢?他们又何曾明白浮华所带给人的诱惑。可是对于我来讲,山村是我的根,城市是我的向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妈,我不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向南可以像向北一样可以依靠。
难熬的寒假终于过完,我兴冲冲的带着妈做的榨菜腊肉回了上海。
我记得那天正好正月十五,上海飘着小雪。怕弄脏向北买的新衣,我就裹着那件洗得已经掉绒的棉服,鼻子冻得通红,缩着个脖子在车站外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向北来电话说,路上太滑加上返程高峰堵车堵得不行。
我就站在风里,思绪格外的清晰。广场上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有黄牛过来问需不需要车票住宿之类。形形色-色的旅客擦肩而过。这个世界每天有多少陌生人成为你的过客,而我和向北竟竟是兄妹!这种缘分如何得到?
向北到的时候,伸手呵了口热气便捂着我已经冻得发紫的脸,“你傻啊,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
我挥了挥手里的诺基亚,“没电了,怕你找不到我,这里比较显眼嘛。”
向北的眼睛里透着暖意,迟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那个姿势像儿时的父亲一般温暖。我顿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把扑在他怀里,有些撒娇的说,“向北,你再不来,我要冻成冰棍了。”
长大后第一次跟他撒娇。他全盘接受,一把接过行李,一只手护着我上了车。
毕竟是淌着一样的血液,我和向北的生疏不过是被岁月冲刷的青苔,时光慢下来之后,自然而然依旧更加绿意盎然。
那晚是小年夜,他没有送我去学校,而是去了他的公寓。转过火车站却朝市区方向开了去,向北说他的生意好起来了,金山毕竟太过偏僻,所以趁着春节就和合伙人把办公地址搬到了杨浦的设计园区,他也就近租了一套公寓。
我就静静的听他说,时不时的给他讲妈在家里的一些情况。他听完点点头说,只有她身体好我就放心了。
我笑着说,“妈说了,你早点娶个媳妇她才能安心。”
向北轻轻推了推我的脑门,“你小孩子家的想什么,整天不知道好好学习。”
我很不服气,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是小孩子,还有,你要再说我是小孩子,我生气了。”
他转过头,稍微在后视镜里看了看我发臭的脸,无奈的摇头笑了。
到了他的公寓才发现,只跟学校隔了几条街。我拍着手叫好,那这样我可以不用住学校了。
向北点了点头指着里间的卧室说,“你就睡那个卧室吧,棉被什么的都是买的,开学后就把学校的床位退掉搬过来吧。”
“向北,你想得太周到了吧。怎么没听你在电话里提起呢?妈要是知道肯定也很开心,这样她要是来上海,就可以和我睡一个房间。不过你也知道,她就是旧思想,怎么样都不肯离开向家村。”
我自顾自的叨叨,来回的在公寓里穿梭,这里有暖气,有厨房,有一个小客厅,有卫生间,有洗衣机,有一个家应该有的东西。
看到我雀跃的样子他只是倚在沙发上会心的笑,“本来去年你来之前就要弄的,一直忙公司的事,正好年后一起给办了,房间还满意吗?”
“满意啊,当然。尤其是那个天蓝色的被套,呵呵,你怎么会也买这么可爱的东西。”
向北摸着头有些局促,扯着嘴角说,“我一个女性朋友帮忙挑的,说你们小女生会喜欢。”
“什么小女生?我已经快20了,是成年人了好吗?”
我撅嘴笑,“什么女性朋友,不会是女朋友吧。”
我妈说过,我撅嘴笑的时候就想狡猾的小狐狸。不过,他却不答话。
那晚我做了几个小菜,热上妈给带的家乡菜,向北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语气平平但十分满足的说,“还是妈的手艺最香。”
我不屑,“让你回家你不回,现在想妈了吧。”
他也不多言,伸手就拨通了电话。女人在那便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寒暄话,知道我们住一起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说,“那向南就辛苦你照顾了,她孩子气,有什么惹你生气的,你告诉我,我回头骂她。”
我顿时就红了脸,气哄哄的做鬼脸,电话一挂我就看着向北嚷嚷道,“看吧看吧,向北就是比向南好,真不知道生我干嘛。”
“你又说混话了!”
向北从不说重话,哪怕微怒也会表现得十分理智。我冲他吐了吐舌头,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那夜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整个人觉得极度畏寒,便蜷成一团却不敢翻来覆去,怕热气跑光光。脑海里全是各种回忆跟跑火车一样,忽闪而过。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记忆很是模糊,却总能想起向北那张生涩的面孔还有少年的微笑,可是转念他现在的表情像模子一样印在我的心坎上,没有太多笑容,取而代之是岁月的光环。
快凌晨的时候,正头痛欲裂,门被轻轻推开,我在被子缝儿里看见向北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滴的一声,角落里的空调就被打开了,顿时一股暖暖的风呼呼的吹了出来。
“向北“,我叫他。
他愣了愣,轻声的问,“怎么了,睡不着?”
“嗯。”
我坐起身,他就抓起被子盖着我,有些责备的说,“晚上睡觉空调也不开,这边冬天比家里还要湿冷。”
“向北,我头疼。”
昏暗中,我感觉他沿床边坐下,温润的大手一下就覆在我的额头上,然后有些吃惊的低语,“怎么烧这么厉害。”
说完便起身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夜灯,进了厨房,没一会就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药小跑了进来。
“来,吃个退烧药。”
他把水放在床头,用被子裹着我扶起来,“一定是白天在雪地站太久了,怪我。”
我呵呵了一声,“怎么会,明明是我太笨。看样子妈说得没错,乡下丫头进城笨到家了。”
他不再说话,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水,又让我躺了回去,压了压被角,说,“睡吧,不舒服就叫我。”
我不爱运动,身体素质也不好,时有感冒。不过唯一让我很自豪的是,每次感冒,用不了一天就生龙活虎。细菌就像到访的陌生人,稍作停留便会自觉离去。
第二天,果然我起得比向北还早,还做了简单的早餐。
那天的阳光出奇的好,好到很多年后,我依然可以很清楚得记得和向北相处的第一个上海的清晨,美好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