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二十年的尘风往事,她讲起来就如同昨日。皇后早已恢复神色,还是那副尊贵的模样。而晴落,看着皇后竟觉得可怜。
“你知道吗?曾经,本宫最羡慕的便是于觅月,本宫曾经希望可以行走江湖,而她江湖多年。本宫希望得到那个人的爱护,而她就霸占他的心二十年。似乎所有本宫想要的,她全部得到了。其实本宫从未恨过她,只是嫉妒。或许曾经无数次想过要除去她,可也只是想过,而本宫,亦不得已。”
晴落摇头,是是非非,谁对谁错,到头来谁又说得清。皇后说她身不由已,可毕竟于贵妃命丧她手。对错,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我一直以为我最羡慕的是于觅月,直到今日才直到最羡慕的原来你。”皇后这次便连本宫都没有用,她看着晴落,嘴角轻笑着,只是分明有几分凄凉。
“我?”晴落讶异。
“是,你。同样都是相府之女,你自幼比我多承温情。对我漠视的父亲,却也对你关心备至,于觅月得到的是我幻想中得到的,而你得到的,却全部是我失去的。”
“为什么?”张峥对她的态度,到底为何。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皇后轻轻地笑,只是笑得有点僵:“就是我曾经失手打碎的茶杯的主人。”
晴落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如此。只是,皇后为何要同她说这些。晴落警觉得看向皇后。
许是察觉了晴落目光中的警戒,皇后对她摆了摆手。“若你在凤仪殿出了什么事,默儿该有麻烦了。恨花,你不明白,默儿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是安全的。”言下之意,皇后不会对晴落出手。
“皇后为何,要同恨花说这些?”
皇后低下头,晴落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看到她左手摆弄着手指,右手撑着脑袋,面上还挂着笑:“我也不知道。”
眼前的皇后有些陌生。她本预想进宫会花一番功夫打探的事情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摆在她的眼前。而此时,她竟然无比希望眼前的皇后是自己想象中阴狠毒辣的皇后,可又有谁想到那个遥远的故事里她一路走来的隐忍。
她不知道该对皇后说什么,更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同皇后说。
看着皇后,她想着的是自己。如果齐岚风和齐岚默的争夺是以齐岚风的胜利为结果,那她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即使是齐岚风不去争夺那个至尊的位置,可毕竟也是王爷。三妻四妾何等正常,是不是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像皇后那样,寂静深阁有多愁多少怨。她没有立场去怨恨皇后,甚至作为一个旁边者她是同情皇后的。
只是可怜之人亦有可恨之处,身不得已又如何。她午时到的凤仪殿,没想到天色竟渐渐暗了下来,凤仪殿宫门口,几棵梧桐的叶子在风下簌簌作响,仿佛低语啜泣,脚步声惊了几只雀鸟,月隐黑云,晴落努力睁了睁眼,这样的天气,怕明日是有场雨的吧。
风越来越冷,远处的天色竟有些发红,红得阴暗,仿佛血口一般。出来时候穿得略薄了些,此时在路上有点凉意。皇后要单留下同她说话,她便连着玲鸳也遣了回去。
☆、第三十二章
空旷的长廊,只有她自己,她一步一步地迈,却第一次在这异世里觉得心累,累到,想就此停住。
猛然间,电闪雷鸣,晴落趁这中间身影一闪,将藏在袖口的一根银针,刺在了来者的命门。那银针,本是她对皇后心怀戒心想着试毒才带去的,没想到真救了自己一命。
“谁派你来的?”晴落叹口气,声音轻若蚊蝇。
黑衣人没有说话,面色凌厉了一分,只是那针扣在他的命脉上,他轻易动弹不了。
见他不答,晴落亦不问。只是针还在命脉上扣着。
如果挑了他的动脉会怎么样呢?晴落有些恶毒地想,可也只是想。按从前那些武侠小说里来看,像是这样的杀手,一般是套不出话来的,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杀手。可她还是不死心地想问一问,也只是不死心。
不过是表面的浮华,可这浮华背后地阴险黑暗,她却一次次地,被牵涉其中。
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晴落把那针一点一点挪开,直视着黑衣人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从前和暗血阁结了什么怨,你们要三番四次来杀我。又或者我得罪了什么人,要下这么大的本找暗血阁来对付我。我不会拿你怎样,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别太过分!背地里的阴招最恶心!”晴落解恨似地说了一大堆话还意犹未尽,低低在他耳旁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别再乱来,那针上是下了毒的!”
黑衣人大概是被她说愣了,半天才拧着眉:“杀手,没有生死。”说罢,一剑又过来。
晴落失笑,她竟然同一个杀手讲这些,自己果然是疯了。那一剑凛洌而来,她下意识闭住眼,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她的耳旁只留下“铮”的一声,再睁开眼时候,一把剑斜斜挡在她身前,正和黑衣人手里那把剑僵持着。
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深紫色的长裙紧裹在身上,腰间一条大红色的襟带轻轻飘起。她的左手拉了晴落护在自己身后,右手持剑,眉目清冷。
一旁的黑衣人显然看情势不利,深深看了晴落一眼便飞身离去。那女子也不急着去追黑衣人。
晴落挑了挑眉:“你不追?”
女子摇头:“我只管保护你。”
“你是谁?”
女子低头从剑鞘里抽出剑,夜色下,寒光闪了一闪:“豫王爷吩咐的,王妃还有什么疑问?”
晴落看着寒光闪闪的剑,摇摇脑袋:“没。”
女子满意得又把剑收回剑鞘。晴落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声,这侍卫可真有个性。轻轻咳了两声,晴落问:“你一直,都在暗处?”
“嗯。”女子淡淡一声,显然不想多作回答。
于是晴落忍不住道:“个性是好,可是不能太有个性。”
“嗯?”正走在晴落前面的女子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晴落。晴落还以为有又什么情况,左右张扬半晌却什么都没发现,问:“怎么了?”
女子皱皱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个性是好,可是不能太有个性。”
晴落又是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她问的为什么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她纠结的竟是这个问题。
“平凡是福,简单是乐。”晴落耸耸肩,其实有时候人云亦云并见得是一件坏事,个人特色太明显就容易处于风口浪尖,所谓鹤立鸡群更容易让人当靶子。
“可是小姐...王妃,不就很独特?”
晴落摇摇头,没说话。她于这个朝代算是特别的吧,她之所以不敛自己的锋芒,只因为她已经处于浪尖上。既然已经在浪尖上,她只能选择按自己的方式立上去,否则便是摔下来,小心翼翼更不能胆怯。
“我该怎么称呼你?”既然是齐岚风派来保护她的,以后接触想来也不会少。
“王妃称奴婢紫衣便是,主子是这样称呼的。”
回了房时候,玲鸳已经在漱秋院门口等了有会儿功夫,远远看见晴落不紧不慢地走近,赶忙扑过去,绕着晴落左三圈又三圈,才呼口气:“看来皇后娘娘没把小姐怎么样。”
晴落被他这副紧张的样子逗得哑然失笑,就连一旁的紫衣都低低笑出声,晴落讶异看她一眼,玲鸳才注意到晴落身旁竟还有一紫衣女子。不明白她的身份,玲鸳也不知是该行礼还是如何,迟疑道:“小姐,这是?”
这个鬼丫头,“你称她紫衣就好,是王爷派来的,紫衣姑娘的功夫不错,玲鸳你可别惹着紫衣。”晴落调侃道。
不出所料,玲鸳甜甜的开口,眼睛笑成弯月,酒窝若隐若现,道:“紫衣姐姐。”
她似乎看到紫衣嘴角抽了一抽,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玲鸳搭在左胳膊上的手给拂了下去。
晴落是半夜给雷声惊醒的,那沉闷的,仿佛压抑已久解脱一般的闷雷,平地而起。她本睡得浅,想着白日里皇后的话,更睡不踏实,乍然雷响更兼着闪电,屋里顿亮了起来。再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子来。
紫衣已听得屋内有动静,撩了帘子进来时,晴落正披了件薄衫,夜色在她的脸上定格出一片清冷。
“王妃,外面风不小,小心凉着。”紫衣敛了眉眼道。
晴落没答应,紧了紧身上薄衫,推了扇窗喃喃道:“落雨了呢。”
“是。”紫衣答。
莫名地,她想起凤仪殿宫门口那几颗梧桐树,雨打梧桐,最是寂静深夜。而皇后又独受了几年凄冷,凤栖梧桐啊,她本应是最美最尊贵的凤,可又怎得过天意。常说人心难测,而天意更是难奈。
凤栖的是梧桐,雨打的还是梧桐。得到多少,就要承受多少,更甚至,承受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只是承受再痛苦,所谓得到的还是自己选择的,纵然是命运摆弄,纵然是不得已而为之,所走的路途还是自己决定。
正想着,却隐约看见夜雨里有几行人行色匆匆地跑过去,所去的方向正是凤仪殿。
晴落朝紫衣诧异看一眼,示意她去打探打探出了什么事。紫衣自然看的出,二话没说便冲进雨里,看她冲进雨里晴落才猛然想起桌上的一把油纸伞。
紫衣再进来时候,浑身已经湿透,头发还滴着水软软地趴在胸前腰际,她看着晴落清冷的面庞再看看她手里的那把伞,声音平静道:“皇后,薨了。”
临宣初,张相之女册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