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昔日仆心思难测,二界主异朽问君(1 / 1)
看着眼前无数次为自己奔波出入生死之人终于稳下了心神,杀阡陌紧绷着的一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将单春秋扶了起来,也没有再去追究刚刚他所做的无理之事。算了,看他如今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自己怎好再怪他什么?更何况,他现在变成这样,大半也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如此。
杀阡陌破天荒地让单春秋继续待在自己的寝殿,一面端起茶杯,让自己冷静下来,一面让旷野天好好帮着单春秋回忆过往。
还是担心他的。一来,不知道单春秋这头疼到底是何根由,还会不会再次发作,甚至是再次昏死过去。二来,虽然自己断断不会亲自把这悉数过往都讲给他听,但若是旷野天有什么遗漏,有自己在,也能稍作补充。
数百年的主仆情意,究竟还是深厚。即便是恼怒方才的荒唐,也不会真的就此断了恩情。
旷野天几乎花了一整宿的时间,把这数百年里单春秋所做的一切事都讲给他听。但是,这些对于单春秋来说,却丝毫没有用处——因为,就在他刚刚头痛欲裂之时,他就早已回忆起了所有:妖魔二界的收服,十妖八魔的臣服,七杀的崛起,神器的争抢,妖神的出世……就连——花千骨的死,都已经变得清晰起来。可他,唯独想不起来杀阡陌,更不知道这数百年来,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何。
也许,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魔界长老之子,有着超凡的魔性和野心?
可旷野天,这个打自己初出茅庐,野心欲夺天下之时便开始跟着自己的人,竟然说,这几百年自己所做,无一不是为了眼前这绝世芳华之人。单春秋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仍然很难相信。
我做这一切,当真都只是为你一人么?
耳中听着旷野天滔滔不绝,心里却自有一番盘算。单春秋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人身上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却仍是不错眼目地盯着他。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之人!方才那迷乱的一吻,染了血腥的气息,惹得自己胸中□□燃腾不熄,真是极致美妙不可言说……
旷野天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如何唤起单春秋记忆之上,以为护法一直这样盯着魔君看,只是为了拾起往昔的记忆,但是——
只有杀阡陌知道,那绯绿眼目中,似乎还多了一丝异样的光!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东方彧卿,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一连几日,都安稳如常。
人,依旧是那个人。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单春秋每日都如从前一般,恭敬地过来给他请安。但在杀阡陌的眼中,却是完全陌生了样子,那人怀揣了太多的心思,眼神有意无意地试探着落在自己的身上,一阵阵莫名的寒意,挥之不去。
那阴阳的面孔下,又隐藏了怎样的欲望?似乎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要将他的性情完全扭曲改变。
原来,忠诚,也是会变,信任,并不永恒。
杀阡陌再也坐不安稳。若是失去单春秋,就是失去了最强大的左膀右臂,眼下妖魔二界内乱不止,若是单春秋再有异变,自己现在缺损了大半功力,即便是拥有谪仙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得住全局。
他杀阡陌绝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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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朽阁外,庸人们怀抱着各种贡品,挤破了头想要求得异朽君的召见。却不想天际火凤驰来,血腥煞气碾碎一了干来不及躲闪的血肉灵魂。他,妖魔之王,可从来不会遵循善道,谁若敢挡在他杀阡陌面前,那便只有死!
直直闯入异朽阁中,没有那么多繁复之言要说,他只想知道答案:“东方彧卿!你到底对单春秋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失忆?!”
“呦……魔君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明明一副孩童的面孔,却有着死气沉沉的眼目,开口便是一阵冷嘲热讽,“莫非是我的断魂茶这么快就起了效用?我本来以为还要等上好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好戏就开场了。”
“真是你做的?!”那人明明就满是期盼,却偏偏要装作一脸无辜。“把单春秋还给我!”怒不可遏,杀阡陌上步死死掐住了东方彧卿的脖颈。
“咳咳……”气息瞬时锁紧,挣扎了很久才透过了一口气。“放手……我……只不过是给他喝了……一杯断魂茶而已,他的记忆……嗯……放手!”东方彧卿刻意地断了声音,故意压住了杀阡陌的火气,终于逼他放开了自己。
“杀阡陌,你不问问他用这记忆跟我换了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无非就是让真元恢复的方法么!”
“哈哈……哈哈……”东方彧卿听罢,笑个不停,“杀阡陌,你还真是简单到可以……笑话!如果真的只是区区一个方法,他何苦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可知道,单春秋从这里拿走的,是我东方彧卿最珍视的东西——骨头的最后一滴血!”
“什么?!那血……”不对,一切都错乱了,那血难道不是单春秋自己收集来的,而是和异朽阁交换得来的?“你胡说!他明明说是从长留得来……”
“长留怎么配拥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骨头的血,在长留早就流干了,不会再有了!这天底下,除了我异朽君,还有谁能有这最后一滴神之血?”
很笃定的语气,容不得半点质疑。“我不知道单春秋为何没有对你说实话,但是,他从我这拿走的,的确是骨头的最后一滴血。这是骨头第一次来我异朽阁的时候留下的,里面都是我最珍视的记忆……所以,单春秋想要拿走它,就一定也要用他最珍视的东西来换。你懂么?”
“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一段记忆?”
“一段记忆?杀阡陌,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么?他记得这几百年间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但惟独——忘了你!”
“我?……是他最珍视的记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片混乱!可是……单春秋,的的确确就真的记得很多事——除了自己。
东方彧卿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杀阡陌,几百年了,你到现在还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么?他最珍视的东西,不是权势,不是地位,不是神器,更不是妖神之力,而是——你杀阡陌一人而已!这点心思,恐怕除了你自己以外,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啊?!”杀阡陌心中顿时惊了个天地翻覆,完全说不出话来。跟随了自己无数岁月的人,竟然是一心爱慕自己么?
“按我原来的想法,这断魂茶起码也要等上两三个月才会发作,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回去才这么几天就已经失忆了。不过,你也不必那么紧张……他也不一定就永远也想不起你来,只不过这时间上的长短么……可就说不准了。”一言以毕,东方彧卿咯咯地邪笑出声,那声音听得杀阡陌寒意愈甚。
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他了?竟然没有任何特殊的迹象可查。自己并没有对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或过分的要求,他杀阡陌想要的,只是那人以往一直为自己所做的而已。也没有特别的内伤打击……除了他拿药给自己那日,被自己打了两巴掌……但是,似乎当时也并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不管什么断魂茶,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恢复如初?”懒得想那许多,直截了当地要一个结果!
东方彧卿却偏偏拖着不肯回话,一步一步走到异朽阁的宝座之上,拿起了架子:“我异朽阁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开口求我,那就要看看你的诚意了!”
“你要什么?说!”懒得和他废话。
东方彧卿缓下了动作,同样拿起了面前书案上的那一盏茶,“很简单,我要的不多,既然……单春秋失去的是对你的记忆,那便一物换一物——我只要你放弃对骨头的一切记忆。很公平合理吧?”
“你!做梦!”杀阡陌怎肯如此受迫于人?恼羞成怒,向着东方彧卿一掌劈了过去,却不曾想,那人肉体凡胎,竟然不知道用了何种机关,瞬间躲闪开来,只可怜那书案和宝座,立时被震了个粉碎。一掌不成,杀阡陌顿时火冒三丈,绯目燃尽,转身再是一掌,竟又被东方彧卿诡异地闪开。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人接连躲过了两次必杀,甚是得意,“杀阡陌,我早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一早就做了防备。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换是不换?”
“想让我放弃小不点,东方彧卿,你就算转世轮回也休想得逞!我就算没了这段记忆,小不点也不会是你的!”银牙几欲咬碎,口上绝不饶人。
“哼!杀阡陌,你和我又有何不同?你就算守着一辈子记忆,骨头心里也只会念着白子画一人!”那孩子也丝毫不愿落了这口上的下风。句句带刺,刺刺锥心。
“哼!东方彧卿,我自己的奴才,我自会看好!我就不信,唤不醒他单春秋!”多年的情意,岂是一杯断魂茶就能断掉的么?他才不信!既然,单春秋这么喜欢自己,他就一定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这六界没有他杀阡陌办不到的事!
飞身,纵上火凤,负气而去。
好啊,既是不愿意,自然不会勉强。只是不知道,杀阡陌,下一次,你会不会付出更大代价……
东方彧卿看着杀阡陌飞驰而去的身影,冷冷而笑,转身走向了高塔——那断魂茶竟会提前发作?!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他异朽君的意料……不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