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竹林(1 / 1)
侯家老夫人,拄着拐杖连连扣地,因一时气愤导致激烈咳嗽:“你个逆子,奶奶的话你都不听了?”
“我要娶的人不是东方琇,是东方蕙!”侯陵吼道。
“这纳采、问名、纳吉都做过了,只等纳征,你如今告诉我说你不想娶琇儿了,这不是胡闹吗?”
“我不管,我要娶的是东方蕙!”
“那东方蕙有什么好?一个被弃了的女儿,养在外宅里,能与富养的东方琇相比吗?”
侯陵惊在当场,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自己只是纳闷为什么总在城东遇不到东方蕙,原来她根本就不住在东方府。竟不知她的身世这样可怜,心下一片哀伤,便冲出了大厅,他此刻只知道,他必须找到她,必须。
侯家老夫人急忙喊道:“来人,给我拦住,关起来,关起来!”
侯陵站在院子里决然道:“您已经关了我五天了,怎么,只有我死了您才满意吗?要我死吗?”
“这,这……”侯陵以死相逼,倒叫侯老夫人一时语塞。
见侯陵已出了府,管家小心翼翼道:“老夫人,还追吗?”
“罢了,罢了!你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说罢,又叹道:“如今,只有他爹能降住他了!”
管家忙道:“是,老奴这就笔墨伺候。”
侯陵出了府,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找姜老夫人,请她再退了这门亲事。
进了姜府被告知姜老夫人进了宫,正欲走,却碰见了姜子韫的大哥,姜子凡,忙道:“姜大哥,近日可好?”
“听说你小子要成亲了,总算有些定性了!”
“这个……”侯陵不想说起这个话题,便道:“子韫在吗?”
“应该是在,你去看看吧!”
侯陵穿过三进院子,再穿过月洞,才到了陶然居,只见子韫房里的下人忙进忙出,走进里卧一瞧,差点没笑出声。
姜子韫把自己裹的像粽子坐在床上,不住的打喷嚏,床下满满的火盆。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侯陵诧异道。
“别提了,啊吣,偶感风寒!”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姜子韫知道侯陵的心思,便没再细言东方蕙是如何将他扔下河的,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要退了与东方家的亲事!”
“啊吣,你知道了?”
侯陵一惊,气道:“怎么,你早知道,为何不跟我说?”
“我这几天本欲跟你说的,啊吣,可是去了侯府,他们都说你不在,啊吣,这才耽搁了!”
“那是因为我被奶奶关了起来!”
“谁让你当初不说清楚,想娶的倒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这也怪我,没问清楚蕙儿的芳名就断然找老祖宗出面,所以这门亲事我退定了!”
“然后呢?”
“然后就娶蕙儿啊?”
“我说,你可别到时候跟东方蕙订了亲又反悔!啊吣,东方家可就两个小姐!”
“瞎说什么?”侯陵想到重新提亲就高兴,安慰了姜子韫两句,便急匆匆走了。
姜子韫挣扎着下床,送其到门前,问道:“你这是又要干什么去?”
“找蕙儿去!”
姜子韫看了一眼忧柊,忍不住浑身哆嗦,暗叹这河水可真够刺骨,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一连三日,侯陵跑遍了东方家四周、清水庄、织锦街,愣是没见到东方蕙人影,一旁的侍卫易张小声道:“爷,都三天了,回去吧!这么等也不是办法。”
侯陵抬眼望着四周,玄英清冷,万物萧条,看不见她的日子里,哪里都透着绝望。等等,他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骑马奔去,临行前嘱托易张盯着姜府,老夫人离宫回府第一时间来通知他。
易张不明白道:“爷,去哪找你!”
“竹林坡。”
第二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凉风习习。
侯陵牵着马,踏在枯叶上踱步,想起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嘴角不自觉含笑。那时正直九月,十里桂香,路过竹林坡的时候被这香味吸引,便下了马,沿着小路上去,突然听到两个女子在说话,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
“小姐,你说,这竹林坡未见一竿竹子,却为何起了这个名字。”
“相传许久以前,有对青梅竹马因各自父亲官位的变动,女孩去了扬州,男孩留在了长安,为了等她,在城外种了女孩最爱的月季竹。十年之后,女子回了长安,命中注定般在这竹林坡相遇。那时,这里竹叶扶疏,阔步森森。”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幸福一生,相守百年,白首不离。奇怪的是,两人归寂的第二天,你所在的这片竹林开了花,无一成活。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悼念他们,便在这里补种了桂花,十里飘香。”
侯陵听到这里,不觉出了神,好一个百年好合的爱情故事,令人称羡。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方才讲故事的女子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便抬头看去,见两个女子居然站在树上,一人提一个篮子,问他的女子便是后来才知道名字的东方蕙。这一眼,合着桂花香气沁入心里,挥之不去,再难忘记。
“你在这里做什么?”东方蕙和静言散步走来,发现侯陵站在路中央出神,静言朝自己暧昧一笑,到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上前问道。
侯陵又听到那声你在这里做什么,以为还是回忆,直到被人拍了拍肩才反应过来,见是朝思暮想的东方蕙,不敢相信,吓的连连后退跌倒在地。
“还真是巧,凌少。”东方蕙走上前蹲下抱着双膝,盯着侯陵道。
侯陵囧的要死,可心里乐开了花,开始相信两个人在千百条路口偶然相逢,以往的所有都是在为相逢做铺垫。起身追上走远的东方蕙,静言识趣的保持着适当距离。
东方蕙听到他靠近的脚步,急促的呼吸,笑道:“你不要你的马了吗?”
侯陵这才想起自己的惊云还被绑在树下,又急忙返回寻马。
静言走在后面,默默跟着小姐,岁月里种种记忆慢慢浮现。孩提时,小姐喜欢笑容明朗的望着夫人,牵着夫人的手小心翼翼走路;髫年,夫人故,还在披麻戴孝就被赶了出来,执意徒步走去新处,没掉一滴眼泪。她的肩膀那样瘦弱,如今也不过舞勺之年,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天冷了一样容易染风寒,被欺负了也一样会委屈掉眼泪。想着想着,不觉眼眶湿润。
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为其擦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