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意外(1 / 1)
27。
那天蓝海飞仍旧拿出了我生日那天他准备送我却被我拒绝了的戒指,我们曾经的结婚戒指,那个光环的银圈一度在我的右手无名指上整整套了三年,而这一次,蓝海飞仍旧想要用他将我套牢,他要我的一个承诺,从此不再离开他。
我看着他的表情,愣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承认我被他感动了,我想,但凡是个女人,在这样一个男人的目光下,没有几个可以做到无动于衷的。
终于我开口,我说,“蓝海飞,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这就是我给你最坦诚的回应。”然后,我将他抵到面前的戒指的盒子缓缓的扣上了。
蓝海飞看了我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拉过我,轻轻的拥在怀里。
蓝海飞,对不起,我还不能与你许下承诺,也许现在的周语已经不能不胆怯,不敢在轻易许诺。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份承诺破碎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所以怯懦,所以逃避。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蓝海飞踏上了离开马斯特里赫特的路途,荷兰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天,而在我看来,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荷兰的春天,我恐怕翻破了辞典也依然会词穷。那整片整片色彩明艳的郁金香花田,那田野上耸立着的巨大而古朴的风车,那整齐平展的牧场上悠然自得的牛羊,那夕阳下无比惬意的小桥流水人家……这一切,在荷兰的五月绽放得缤纷绚烂,也在我的记忆中芬芳得不遗余力。
我想,恐怕这世界上最华美的词藻也没有办法概括它了。而身处那时那地,你大概只需一辆自行车、一台照相机、一双舒服的鞋、一颗放松的心,就可以享受这一切。
蓝海飞曾经在这以前跟我说过库肯霍夫郁金香公园的鲜花,他说只要我去一次,就会爱上那里的,库肯霍夫的“春天公园”.顾名思义只在每年3~5月的春令时节开放8个星期。如果错过了这一季的精彩.只能再经过夏.秋.冬长达10个月的漫长等待。
不知道这是不是蓝海飞选择在当时带我离开中国来荷兰的原因,如今正值库肯霍夫春天花园坐绚烂的花季,现在我正坐在从马斯特里赫特开往库肯霍夫的长途汽车上,当车窗外的繁华渐渐隐退,一幅田园诗般的荷兰风景画在眼前慢慢清晰起来.风车与少年,绿野与农田,奶农和村舍,相依相伴。让人转眼忘了刚刚还充斥耳目的红灯区、大麻馆和电影院。恍惚间有一种隔世的错觉,分不清哪种风景才是荷兰真正的表情.这也让我对此行的目的地—世界最上镜的库肯霍夫春天公园更加期待。
蓝海飞的头倒在我的肩膀上,眯着双眼有些昏昏欲睡,这几晚他的睡眠似乎都不是很好,但是今早我们去退房的时候,看到那个荷兰老板不在的时候,蓝海飞似乎很是高兴,一上车就靠在我的肩上,放心的睡了过去。
等我们到达库肯霍夫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午后,我抬头看着西边天空的晚霞,以及路边所处可见的芬芳花朵,不禁心情大好。
蓝海飞打着哈欠从我身后绕过来,不顾及公开场合的从身后圈住了我的身子,“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闻闻,空气里都是花香。”
我笑的惬意,“好想现在就立刻出发去春天花园,你知道吗?据说那里最著名的就是黑色郁金香,我上网查过,郁金香在原产地土耳其就已培育出上千品种.后来荷兰人又自主研发了许多新生花色.黑郁金香无疑是个中翘楚。作为自然世界开始与结束的颜色.黑色最稀缺也最高贵.就像产自大溪地的黑珍珠.在珍珠世界里价格最昂贵。嗯``````”我扶住下巴想了一会,“其实,我觉得它像你。”
“像我?”蓝海飞似乎有些被我跳跃思维吓到了。
我点点头,“黑色,幽暗,魅惑,沉默,浓烈,高贵。像不像你的感觉?”扑闪着眼睛看我。
蓝海飞闻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把脸凑过来,带着些使坏的意味,“哦,有人在对我暗示,说她自己被我魅惑到了是么?”
我嬉笑的一闪跑开,“蓝海飞,你还是改不了你那自大的毛病,喂,拜托你照照镜子,少在那里自恋了。”
当晚蓝海飞果然言出必行的在酒店的房间里演出了一部有关魅惑的声色大片,我在他的怀里忍不住轻轻求饶,他却孩子气的不依不饶,我最终疲惫的在他的臂弯睡去,模糊间却感觉到他摸着我的脸,轻声说了什么,我勉强睁开眼睛喃喃问他,“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
蓝海飞的脸在昏暗的壁灯中有些可疑的僵了僵,恍惚中的我却没有看清他面上淡淡的红晕,“没什么,睡吧。”
我一翻身,闭眼,陷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日我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蓝海飞的身影,我洗漱干净收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蓝海飞一身休闲的回来了,我问他,“一大早你跑去哪里了?”
蓝海飞淡淡的回答,“没什么,我去租了自行车,一会儿我们带上相机,春天花园一日游。”
我看着他的脸,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由宾馆到库肯霍夫的春天花园骑自行车还要走不远的路程,我将相机挂在脖子上,一路上总是停下来拍照片,蓝海飞看到我对路边的路灯拍了不停,露出了非常鄙视的神情,抬了抬非常高傲的头颅,“周语,你在上海没有见过路灯么?这个有什么好拍的?你不会一会儿见到一只蚂蚁也要停下来和它和照一张吧。”
我懒得抬头看他,摆了摆手,“你懂什么,拍照要的是一种自然的味道,我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可是摄影协会的大姐大呢,等我回去全部洗出来,绝对让你惊艳一把。”
蓝海飞听到我这么说,非常欠扁的嗤笑了一声,瞪着自行车走远了。
经过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的时候,我和蓝海飞又因为一点小事争执了起来,来到这里以后,我们都改变了以前冷静风度的模样,我最近总是时不时的和他发点小脾气,蓝海飞见我不理他,只好又跟我身后不停地跟我说话,想逗我开心,我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取下了头戴的编织遮阳帽,捏在手里扇了起来。
阳光灿烂,一路又骑着车,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我推着车子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蓝海飞跟在后面,突然瞟到不远处的拐角处的一个招牌,我不禁眼睛一亮,指着招牌所在的方向对蓝海飞兴奋的说,“快看,那里有卖冰激凌的,我想吃,你去买给我好不好?”
“周语,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吃那个?”蓝海飞一对这种甜腻的东西都相当没有好感,何况我还要让他一个大男人去买。
我环臂抱手,“你去买给我,我就不生你气了,这样可以不可以?”
蓝海飞看了我一会儿,皱眉,“真是败给你这个女人了。”
看到蓝海飞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笑眯眯的把单车靠到路边,找了一个凉快的屋檐坐下,这时候,一个小孩从一边跑过来,卷卷的金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年纪看起来跟小倩一般大的年纪,等小孩就快要跑到我跟前的时候,小孩儿的妈妈突然从身后追过来,神色紧张的抱着孩子离去了。
我突然想到孙晴,想到小倩,想到那日蓝海飞在我家门外拉着我的手说要我为他生孩子的话,不免有些怅然,若是当时我和蓝海飞在一起的时候要了孩子,现在估计也和她一般大了。
蓝海飞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却许久没有回来,我站起身想过去看看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清晰的一声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夹杂着东西摔碎的巨大声响的同时,传来了“砰砰砰”的几声声响。
我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觉得心脏就像是要停了,刚刚的声音,分明就是枪声。
当我飞奔跑到街角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身后冲过来拉住了我,急匆匆的用英语跟我解释着什么,我仔细一看,正是那个乡村旅馆的老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我慌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拉着我后退,不甚流利的英文说的有些语无伦次,我却隐约听出了几个单词,抢劫,恐怖分子在里面开枪,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中国人。
中国人三个字就像是一个锤子敲在了我的心口,我踉跄的退了几步,厉声说,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了,不能肯定的话就不要胡说。
话音刚落,我的手抖了抖,近在咫尺的距离又传来了几声枪声,街上已经有些骚动,行人在胡乱奔走,不断传来玻璃打碎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你让开~!”我使劲推来乡村旅馆的老板,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的肆虐着,我只要确认蓝海飞还平安,强烈的挣扎让我声音有些声嘶力竭。
“NO,NO。”他却瞪大了双眼,死死的拉着我,指着不远处的冰淇淋店对我使劲的摇头。
枪声又响了一声,这时候库肯霍夫当地的警察火速赶来,警察们负责疏通所有外围的人,我和那个荷兰男人被拦在了外面,我拉着一个警察的袖子,发疯一般的用英文问他,“在里面有没有看见一个中国男人?”
他愣了一下,喃喃道,“CHINESE,Man?”
然后又回身去问他的同伴,他的同伴也愣了愣,摇了摇头,我疯狂的推开那些拦着我的库肯霍夫警察,大叫着,“滚开,你们通通滚开,我的同伴还在里面``````”
半个小时后,经过库肯霍夫警察和恐怖分子的一通火拼,死了几个匪徒,其余的几个被押上警车,现场一片混乱,不断的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我奋力的拨开人群,靠近冰淇淋店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圈警察围在那里,急救车就在警车旁边排成了一排。
透明的玻璃门已经碎的只剩下框子,当地的人们围在前面,很多人都在哭泣,我却突然什么都听不到,身边的人群就像是火车窗外的布景在飞快的后退,我木然的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会是他,蓝海飞那样的人怎么会被恐怖分子打死,他怎么会就这样凄惨的死在了荷兰的库肯霍斯,这种异国他乡,这真是太过好笑了。
“please~”两个荷兰医生抬着一个躺在担架的人走到我的面前,他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可是那身形却是如此的熟悉,我站在路中央,没有动。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到我的面孔不是熟悉的欧洲人,放下担架问我,这上面躺着的是一个东方人,问我是不是认识他,然后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蓝海飞就那样静静的躺在上面,脸上是一贯的平静的神色,带着淡淡的随意和漫不经心,只是在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刺眼的黑洞,鲜红的血染满了他的额头,那种刺目的颜色似乎昭示着鲜血还没有干。
我愣愣的蹲下去,拿出一块纸巾,轻轻的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我不敢太用劲,我怕蓝海飞会睁开眼睛瞪着我喊,喂,喂,女人,你是不是嫉妒我长的比你好看啊。
旁边的两个医生似乎在我身边说着什么,又低头在蓝海飞的身上翻找着什么,我知道他们是在找蓝海飞的证件,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在身上放上有效证件的习惯,只是在翻找过程中,“叮”的一声,一个东西从他的口袋中滚了出来。
咕噜噜的滚在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脚前。
是一枚光滑的白金戒指,我和蓝海飞结婚的时候,他亲手在内壁刻上了ZL两个字母。
我的手不停颤抖,心里像被插进了一把尖刀,只觉得心胆俱裂,伸手捡了几次都没有捡起来,突然我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巨大的悲伤压得我再也撑不住,嘶声大叫了一声,栽倒在了黑暗中。
身后一直跟着他的荷兰男人看到那个女人带着绝望的神色走近了那间冰激凌店,他知道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因为那个和她一起来的,那个英俊非常的中国男人,他的丈夫,他亲眼看见他推开那间冰激凌店的玻璃门,然后,一颗子弹打在了他的额头上。
男人就那样缓缓的倒下了,一切就发现在他没有任何意料的一瞬间,他想,或者,他还没有感觉到疼的时候,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女人跪在男人尸体旁边的时候,目光伤悲浑身颤抖,他忽然觉得她似乎也将就此死去,在她的身体里面,似乎慢慢的散发着时光老去的气息,她目光静止了一般的看着面前安静的躺在那里的男人,然后只听见她嘶声绝望的喊了一句,“不。”身体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冲上前去扶起了她,却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女人的眼里,泪水像是海一样的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