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去拿给王爷。”
婢女手中端着一壶酒,边上放着一个瓷杯,瓷杯中已经倒好了一杯酒,她走得格外小心,生怕撒出来。
这酒是皇上御赐的,一滴也撒不得。
但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错。
去前堂的路上,不知怎的忽然飞过来了一只小麻雀,落在她脚下几番扑腾,她的脚一抖,酒壶在盘子上打了个转儿,她伸手去扶,保住了酒壶,却将瓷杯中的酒撒了。
几滴琼浆落在地上,她紧张的手足无措,担心宋管家责罚,慌乱之中却忽而发现觉,落在地上的酒,冒起一丝白烟。
她愣了愣,不由得周身打了个战。
堂内烛火摇曳,坐在上座的人容貌俊美,狭长的眼睛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坐在一边的李公公抬头看了一眼锦亲王,冷笑一声:“锦王殿下,这密信您也看过了,皇上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了罢。”
锦王的面容稍稍抬起,映着烛光,半响没有言语,这样的眼神令李公公有几分不大舒心,轻声干咳了一下。
兴许是因为一代贤王今日便要殒命,而自己也将成为见到他的最后一人。
这时王爷身边的门客杜鄂看着李公公,冷笑道:“几个字而已,王爷自然看的明白,不必李公公好意提醒。”
李公公抬眼狠狠瞪了杜鄂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时,王爷开了口:“本王自然明白,只是不知陛下要用什么送本王上路,白绫……还是毒酒?”
她听到这句话站在门前身体抖得像筛糠,几乎端不稳手中的酒。
李公公没有料到锦亲王会说的如此坦白,稍微愣了愣,道:“王爷怎么这般说,奴才只记得陛下在密信里只说了,让您好好品尝这番邦晋献上来的美酒。”
接着眼神扫到门外的端着酒的婢女,向她招了招手,她呆了很久也没有进去,直到里面的人过来接,她才反应过来,握着托盘的边缘,迈向王爷,每走一步她都在颤抖,直到王爷跟前。
她看着自己默默喜欢了九年的这个男人,伸手拿过那杯酒时,内心紧紧揪在一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变成青灰色。
王爷将酒送到自己唇边的时候,竟忽而弯起唇角笑了笑,道:“杜先生,你从前跟本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本王不信,还送你去受了罚,而今你的话果真灵验了,本王也要受罚了。”
杜鄂拱手,面色同王爷一般安然:“草民受罚心甘情愿,而王爷……却是遭人算计,不可同日而语。”
李公公闻言神色十分难看。
王爷再笑了笑:“只是此回怕是会连累到你陪着本王一同受罚,本王一生未娶,看来也算是做了一件积阴德的事情。”
接着又望向李公公,神情泰然:“皇上的密信本王恐怕回不了了,还望李公公能帮本王带一句话。”
李公公赶紧道:“这是自然,王爷您说,奴才一定一字不差的回传给陛下。”
王爷轻笑一声:“一字不差?恐怕你不敢。本王今日从陛下这里收到一份厚礼,也自当还他一份……你便代本王问一句,这偷来的江山,他呈祁坐的可稳?”
一字一句,说的并不重,却字句震慑人心。
接着便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口边。
咣当一声,酒杯落在地上,随之倒下的却是王爷身旁的奴婢。
方才她忽而上前夺下酒杯一饮而尽,令在场谁也未曾想到,包括王爷。
她只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他,或者说,可以报恩。
却不知,这样做只徒添了一具陪葬的尸体而已。
她的口中喷涌出鲜血,视线也逐渐模糊,只浅浅忆起一只手在她面前:“别怕,到这里来。”
她轻轻握住这只手,感到安心。
她十岁来府上时,还是一个天真的娃娃,但是她愿意进府却是因为王爷,她从来也没有指望王爷能够记起她,也不会奢望成为同他相伴的人,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必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如果还有来世,她希望能够跟告诉王爷自己的名字,只此而已。
李公公震惊之余忽而笑道:“王爷府中忠心耿耿的人倒是颇多,连个奴才也愿意为王爷去死,真是感人至深啊。”
杜鄂扶着手中的宝剑,道:“王爷平日待人亲厚,自然有人愿意拼死效忠,只是不知李公公您百年之后,可还有人愿意为您上一注香?”
言罢仰天大笑,随后拔剑出鞘,自刎于王爷面前,曾名震天下的杜大才子也就此毙命。
王爷望着眼前的这两具尸体,神色忽而变了几变,李公公顿时感到心惊肉跳,锦王先前四处征兆,战果硕硕,行事作风也极为随心所欲,若是今日将他激怒,自己恐怕也难保命回去皇上那里,慌忙陪着笑道:“王爷府上的人怎都如此烈性,陛下虽说赏赐美酒,但却未说明是给谁的,王爷您看若是这杯已有人代饮,奴才便拿回去复命,皇上也……”
锦王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含着一毫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峻,开口道:“不必,本王戎马一生,对得起天地,却对不起他呈祁,你以为他能留本王到几时?”
李公公周身打了个颤,腿一弯便跪下了,望着锦王,再磕了几个响头,磕绊道:“陛下常说王爷不曾做错任何事,是贤王,怪只怪……”
锦王冷笑一声:“功高盖主。”
李公公立即噤声不再多言,身边立刻跪倒一片人,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良久上头传来一声叹息:“也罢……”
众人愈加伏低了身子,不久,有人轻声啜泣。
弘武九年,锦王呈瀮病薨,年仅二十七,举国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