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1 / 1）
燕群落至一无人山头，大千探了一番靳麒脉搏，心知不妙，朝天呼喝几声，燕啼回应，扇动翅膀朝空中飞去，土地心下微惊：“大千姑娘你……”
“我让它们去请我师傅过来。”大千解释道。侧头去看靳麒，见后者若有所思，微顿：“前辈？”
靳麒淡淡一笑：“我没事。”
土地叹道：“也不知黑熊精从哪寻了那么多精纯煞气，靳公子修的是正道，煞气入体，如冰火相遇，压不得，抑不得，等慢慢吞噬本心，不死便是魔了。”
大千心中微疼，忙道：“土地公，我们去寻些功德给前辈吧，等满了十万功德，飞身成仙，洗净精髓，前辈就能好好的了。”
土地和大千想到了一处，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去。
靳麒淡淡道：“大千，那内丹呢？”
大千将随身的小瓷瓶拿出来，将内丹倒出来递给他，靳麒看了一眼，将她的手推回去：“给你的就是你的。”
“那我送给你。”大千声音闷闷的：“煞气入体，冰火相遇，没有内丹帮你调息，你很疼的。”
靳麒笑了笑，摇首：“缓解一时，不能缓解一世，等我内丹侵染了煞气，我就算好好的，也是魔了。”
“魔又怎样？我只要你好好的。”
心中微暖，靳麒抬头看她，见少女小小的脸上容色坚定，他打趣道：“那等我成了魔，你可会收了我？”
“不会。”大千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认真道：“就算你成了魔，也还是我前辈。”
“那你可会怕我，惧我，不肯亲近我？”
“你是前辈，处处照顾我，保护我，我怎会怕你，惧你，不亲近你？”
大千心头苦涩，语到最后，已隐隐低了下去。
靳麒眉眼含笑，轻轻道：“我很快活。”
大千怔怔看了他好一会，突然伏身到他怀中，靳麒想将她拉开，却听她语声微颤：“前辈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心中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鼻间嗅到阵阵少女幽香，但觉安谧宁静。他道：“大千，我曾经听人问过一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你可知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大千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靳麒凑到她耳边，见她耳垂小巧精致，莹白如玉，心念微动，柔声道：“蛋破生鸡，鸡大生蛋，有其生，有其死。”
大千眼睛瞪的大大的，有泪珠儿顺着脸颊落下，贝齿咬过唇瓣，神色凄苦：“我，我不管什么天理伦常，什么蛋生鸡，鸡生蛋的，我只想你好好的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
靳麒笑了笑，声音清浅：“世上哪有处处顺遂的事？”
“上天决定了命脉大致走向，可细枝末节却并未添笔，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转机呢？”大千抽噎几声：“大不了，大不了等师傅过来了，我们改命就是了。”
靳麒心中一片柔软：“傻丫头。”
改命逆天，说说容易，可忤逆上天，天宫一怒非同小可，这小道姑修道数年，怎会不知道呢，这份心意当真难得了。
此后过了数日，燕群和土地都未回来，而靳麒的情况越来越糟，偶尔有控制不住煞气双目发红的时候，大千看他暗自隐忍，亦感同身受。
这一日，大千召唤燕子而来，探之行程，得知师傅已经动身在路上，心下大喜，回去正欲告诉靳麒这个好消息，不料找寻周围都不见靳麒身影，她心下一慌：“莫不是那黑熊精寻了来？”
想罢，心中大急，忙呼唤燕群寻找靳麒，不过片刻，已有了消息。
“前辈！”
大千匆匆赶去，看清眼前情景，大惊失色：“这…这……”
只看一男子倒在地上，他旁边还散落着七七八八的干柴，似乎是上山的农户，而靳麒双目发红站在他身侧，闻声微微抬头，他眸中戾气深深，一样的面孔，却让大千觉得几分陌生，她心下一颤，走上前去好半天才道：“前辈，难道是你……”
“煞气噬骨，我太难受了。”靳麒容色平静，陈述着一个事实。
大千看看倒在地上的农户又看看不觉有愧的靳麒，心中五味杂陈，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心道：“这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前辈已经控制不住煞气了，却没处处跟着他，不能怪他。”
大千自责不已，拉了靳麒衣袖低声道：“前辈，这不怪你，都是我没照顾好你。事已至此，我们把他埋了罢。”
等师傅土地回来了，她在亲自去赎罪。
等了半晌，不见靳麒说话，大千抬头，正撞进一双黑洞洞的眸子中，靳麒将她的手扯开，淡淡敛眸，带着疏离：“你是修道之人，有妖孽作祟该怎么办你照做罢。”
大千怔了怔：“前辈我……”
“除了我罢。”
“不，不。”大千摇头，神色微苦：“我知道前辈你身不由己。”
“错了便是错了，如果一句身不由己就可以辩白，这世间岂不是乱套。”他轻声道：“除了我罢。”
大千下意识后退几步，含泪道：“前辈你也做了很多好事，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哪样不能跟今天的事情抵消？”
靳麒冷笑：“小道姑你可真是蠢笨如猪！今日这事你可以安慰自己为我开脱，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下下下一次呢？你能阻止我？”
大千神色痛苦，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留下我，会伤害更多的人。”
似有惊雷响起，大千面无血色：“前辈，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她喃喃自语，似想起了什么，神色渐渐亮了：“前辈，我有法子了！”
靳麒顿声：“什么法子？”
“我自幼修道，魂魄精纯……”
靳麒沉下脸打断她的话：“你要我吸取你魂魄？”
“我师傅马上就到了，只要稳住这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了一只妖值得吗？”
大千辩道：“前辈不是妖，前辈是上古……”
话一出口，便是自己也怔住了。靳麒阖了阖眼，神色微异：“天宫的事，你都想起来了罢。”
他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询问，大千神色一顿，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好半天才呐呐道：“想起了一点点……”
“还有什么没想起来，我可以告诉你。”
大千摇头：“我不想知道。”
靳麒微笑：“你不是不想知道，你是害怕，不敢面对现实。”见大千身子微颤，他知被自己言中，自嘲一笑：“你都知道，何必骗自己呢。”
大千眼神微张，不声不响。
靳麒道：“除了我罢。”
他看见她伸手去拿身后的桃木剑，缓缓闭上了双眼。
拿剑的手微微颤抖，噗嗤一声，大千听见木剑划破肌肤的声音，她眼角落下一滴泪，抽出木剑再次刺去。
风轻无云，靳麒突然睁开双目，愕然看向面前的大千。
大千呆呆的看着他，唇角绽放出一抹笑：“前辈，我要死拉，我的魂魄你只能要了。”
她身子摇摇欲坠，就好像一只破碎的风筝，靳麒上前将她抱在怀里，那个傻丫头还朝他笑，他怒道：“谁允许你这么做了，谁准你这么做了！”
手摸到她腰间粘稠的液体，心里似乎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疼的让他窒息，靳麒紧紧抱着她：“大千…大千……”
大千抬头看他，笑容灿若朝华。那双眸曾经澄清如水，此时溃散空洞，似在看他，又似在透过他看着遥远的地方，大千低喃：“前辈，你一定要好好的呀。”
靳麒紧紧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身子里，他恨声：“小道姑你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
大千感觉自己身子沉了下去，好像石头陷入泥沼，眼前景象模糊起来，心头却无比安稳宁静，她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强撑着回答他：“这辈子怕学不过了…下辈子我努力。”
眼皮慢慢落下，大千嘴角带笑，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