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风溟(1 / 1)
独身一人上路自得其乐的同时还有些麻烦,便是吃不饱穿不暖。
此刻的悠悠十分想念馒头,这小胖子别的本事没有,但他身后那个大箱子里总有本事搜罗出一大堆东西,比方说若碰上这么一个情况,馒头便能从书箱子里掏出一床棉被来,并些小吃食。
当然,眼下悠悠更想念的自然是公子,因为若遇上什么危险,于公子而言不过是扇两下扇子就搞定的事,但对她来说太麻烦了,比方说现在。
三十一人,黑衣花面具,长刀,团团围住她。
为首一人喝道:“她就是通缉令上的人,别给她跑了,抓到了赏金五百两!”
“五百两!我堂堂一名女侠就值五百两!”
悠悠怒觉自己不该只值这么一点儿,但花面具们不觉得,面具后他们一个个眼露精光,显然五百两是个大诱惑。
“抓住她,抓活的!”
“想抓我,你们还弱了点!”
悠悠袖中蓝纱一舞,迅速——逃!
悠悠一路狂奔哀叹自己的霉运,思绪飘得十分混乱。
这群花面具是天狸的专职捕人高手,当然悠悠缘何招惹到了他们,还得缘于三天前她的一次好管闲事。
三日前,一座茶舍前,悠悠巧遇一对被一群壮汉追着满街打的祖孙俩,天性里的正义感令悠悠不得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时的悠悠自然料不到自己捅了一个大篓子。
事后,悠悠弄清了那对祖孙俩缘何被追的满街打的原委。
这祖孙俩是草药村的村民,爷爷李然是村里的郎中,一年前李郎中那小孙儿本着医者良心在村口拖回来几个奄奄一息的人,李郎中本着医者仁心尽心去治,谁知李郎中拼尽了本事也没将那几人救活,于是便在村中的风水宝地给那些人安了个坟,还每月一次地吊唁一番。
事情到这儿本以为到了头,谁知那些人死了半年不到,便有人来寻事,说是李郎中医死了人要他偿命,这顶多算个事故,李郎中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心知着了小人的道儿,便连夜带着孙儿逃了,被追杀至此,而后便碰上了悠悠。
整件事原本也算不得大事,但那病死的家伙是天狸的人,李然祖孙俩偏偏又是妖鳞的人,妖鳞国弱此事全责皆推给了李郎中,李郎中吃了哑巴亏。
能将妖鳞狠狠踩上一脚,天狸很是得意,而悠悠的这一番江湖义气很不巧地干涉了两国国政并且狠狠拂了天狸的面子,于是天狸下了四海通缉令,派了国中专门的捕人高手来寻她。
当初她救人是在闹市,一身打扮又惹眼,是以杀手来袭时她总躲得很是辛苦。
倒不是悠悠怕给抓到,她更怕的还是那位忌惮她出现搅和婚事的姐姐,若她被抓了带回天狸,还不到天狸方圆百里估计就会被悄悄干掉了。
总而言之,她被追杀了。
不过,悠悠却一点不后悔这一番拔刀相助。
那日将李郎中的小孙子从刀口下救了后,李郎中瞧着悠悠帷帽下的一双眼,愣了愣道:“小姑娘,老朽看着你只觉得像我那一位故人。”
悠悠也是一愣,笑道:“老人家这话从何说起?”
李然眯着眼思索了片刻方道:“说来那故人也是老朽的恩人。十多年前老朽上山采药不幸滚下山崖正是被那位故人所救,他年轻嗜酒,老朽便请他来家中吃酒,当真是老朽少见的海量,喝光了我家中所有的酒还不见醉意呢。”
“姑娘与我那故人很像,皆有一双独一无二的宝石蓝眸。”
悠悠后退了一步,强颜笑道:“巧……巧合吧。那位,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
“林易,树林的林,难易的易。”
如闷雷轰隆在脑海炸开,心头难言的汹涌热意翻腾而起,濡湿了眼眶。
“林易……林易,真是,真是缘分呢。”悠悠闭上眼,眼中翻滚过一派热意。
“那之后林……林先生去了何处?他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李然见悠悠如此失态,颇为诧异,道:“十多年前的事了,先生说过什么倒记不清了,不过先生好酒,必会去一趟南麓港,那里有一个酒中仙,他酿的酒闻名四海,尤其是千日醉,纵是神仙也要品上一品!老朽猜先生必定不会错过。”
“南麓港,南麓港……”泪水终于哗然而下,这是她的爹爹当年见过的人,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啊。
“恕老朽唐突,姑娘与林先生莫非有什么渊源?”
泪水盈睫,悠悠展颜而笑:“我是他的女儿,我叫林悠悠。”
*****
几日前悠悠正打听南麓港在何处,那花面具们齐齐埋伏在她左右,好在她修为不错,勉强全身而退,之后便开始了逃亡生涯。
蓝衣如蝶飞踏在十数丈高的树顶,脚下是十里山林,看不到那些杀手的身影,悠悠得意地转头对着后面的方向扮了个鬼脸:“想追本姑娘,好像还慢了点儿。”
谁知她自己鬼脸没做完,那些人便追了上来,灿阳之下黑衣花面影影绰绰,如鬼如魅,手中兵刃数寸来长,树顶飞身如履平地。
杀气冲她而来。
“唉,看来本姑娘只好陪你们玩一遭了!”悠悠轻笑一声,双臂展开袖中蓝色纱带飞舞而出,舞出团团劲风,竟如一朵蓝云轻盈而起,眨眼间已飘出去好远,仅剩一串清脆笑声:“想追我啊,本姑娘奉陪!”
蓝衣身影飘然远去,黑衣花面人面面相觑,随即狂奔追去,殊不知,他们身后一道陌生身影远远跟随。
万里晴空之下,悠悠光顾着甩开敌人,不顾一切往前冲去,谁知前方苍穹之下是一望无垠的水泽浪涛,悠悠倒吸一口冷气急停脚步,竟然跑到湖泽边来,她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前路不通,只得想法退路,谁知那些花面具眨眼功夫便追上来了,对着她虎视眈眈,悠悠嘻嘻一笑:“诸位大哥,小女子一介女流,你们就别跟我计较了吧。”
她话音刚落,几个花面具对视一眼竟着手铺出一道巨网罩向她,悠悠急顿足尖飞身而起向外掠去,手中白鞭舞出千重幻影与花面具对战,但他们人多势众且心照不宣将她逼向湖泽。
“糟糕,前后路被堵死了。”疾用白鞭挡住那些刀锋,悠悠哀叹,脚步却被一刀刀堵向水边,水浪声已在耳后巨响。
忽然,她见那些花面具后面一名男子站在树枝上,抱着一把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身轻如叶,修为甚高,那些花面具专心抓她,竟未发现他的存在。
“壮士,小女子命悬一线,可否相救!”
男子挑眉道:“救你?那你怎么报答我?”
花面具中一人狠狠道:“不要多管闲事!”
悠悠大声道:“你若救了我,我就……我就以身相许!”
男子不知对这个报答有什么反应,悠悠已被花面具逼得只得反身往湖泽飞奔而去,那群杀手刀刀如匹练疾光,悠悠招架不住,身下是碧水浪涛,悠悠把心一横眼一闭,却意外地落入一具坚实的怀抱。
“刚才想想,以身相许这个条件不错。”戏谑的男声传来,悠悠睁眼看到一双隐约熟悉的带笑的眼。
“那也要你救得了我再说!喂,小心,小心!砍过来了,砍过来了!”悠悠转头躲在那人怀里,那人抱着她足尖在水面一点,旋身往岸上而去,一手挽出数道剑花轻松挡住花面人的围攻。
“好剑法!”悠悠赞了一声。
“我叫风溟,我救了你,你可要记得你的报答。”男子将她放在岸上,一手挡着那些杀手,一边对她讨厌地笑着。
悠悠努努嘴不说话,但很快当那些花面人一个个被打得落荒而逃之后,她才慢半拍想到以身相许这回事儿真不能随便说说。
正想着,她的救命恩人已经抱着剑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她,朝她走过来了。
“我已经救了你了,现在轮到你报答我了。”
自古美人遇劫被英雄所救,再梨花带雨来一句:“奴家以身相许。”于是,英雄美人成之佳话也传之佳话。
但风溟所不了解的是有些美人是会耍赖的。
“大恩不言谢,壮士保重,小女子告辞了!”悠悠嫣然一笑便要开溜,风溟一把拉住她的后颈领子道:“说好的以身相许呢?”
被抓住了,逃不掉,悠悠嘿嘿笑道:“这位大侠,方才不过是小女子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大侠何必当真?”
“你这是过河拆桥?”
“大丈夫何患无妻!大侠就不能当今天做做好事了?”
“可是……我就是看上你了。”
“但小女子心中已经有一个至死不渝的情郎了,所以……”说完盈然欲泣。
“我看你今日孤身涉险,救你的是我,你的那位至死不渝的情郎却是在何方?”风溟摊手一笑。
悠悠一默,突然上前帮他解开衣襟,笑容妩媚:“好吧,那小女子现在就以身相许。”
风溟任由女孩细嫩的手指解开自己的衣襟,她动作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矜持。
外衫解开了,再是里衫,悠悠随口道:“待会你可要温柔些,我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这是第一次。”
她说这话脸不红气不喘,只蓝眸微微低垂着,衣带解开,她妩媚一笑攀住他的脖子娇笑道:“我的衣裳你是希望我自己来,还是你帮我?”
风溟凝着她的蓝眸,片刻,推开她,笑问:“你明明很害怕,为何还要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悠悠莞尔一笑,眨眨眼道:“我本就天不怕地不怕,何必要装。”
风溟一愣,瞥见她手臂上的伤口,示意她道:“你受伤了。”
她哦了一声,随手撕了自己的裙角随手包扎上,突然抬眼看他道:“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后来不过是你在逗我玩儿,你想玩,我当然也陪你咯。”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风溟好奇了。
“直觉吧,”悠悠咕哝了一句,眼见旁边的树结的野果子,手脚并用地很快爬上了树摘了一个,嘴里咬了一口,啧啧嘴道:“味道不错,挺解渴,给你一个。”
风溟接过她扔过来的果子,见她爬到树上寻了树干就惬意地躺下还叹息:“哇,舒服死了。”
风溟有些惊奇,脱口道:“你真的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悠悠啃着果子含糊道。
“若是换了寻常女子,刚死里逃生,谁还会有心情摘果子吃?”
“怎么会没心情,”悠悠一侧脸看着他道:“死里逃生可是大好事,没有谁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我没痛饮三杯就不错了。”
她畅意一笑,仰望万里晴空,那一刹宝石蓝眸中似有清丽暖阳流转,绚丽夺目。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不知为何,风溟突然道。
“不怕。”悠悠随口说着,声音近似梦呓。
“为什么?你不怕我对你有什么目的?”
“你有什么目的不关我的事,反正不是杀我,救了我再杀我,多麻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因为我多管闲事呗……”
风溟等了许久却无下文,一看,躺在树上的少女已经睡着了,受伤的手臂就这样垂在空中,散乱的发在风中轻扬着。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看着少女的睡颜,风溟的声音似一声叹息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