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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从没感觉，但自从告诉了复环息自己要出国读书的事之后，沈漾切切实实地感到了时间的紧迫。一天一天，过得太快了。也因为如此，他突然想通了。时间是那么的宝贵，他们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为“分开”而苦恼上，既然避免不了分开那就更应该珍惜分开之前在一起的有限时光。更重要的是，分开不是永远的，分开之后还会再见。如果把暂时的分开想成是为了和更好的自己、更好的对方再见的话，那么分开就是有希望的，分开的这段时间就是有意义的。
寒假期间，两人几乎每天都见面。他们终于完全抛开了学习，全心投入到玩乐中。B市很大，他们努力寻找着各种彼此感兴趣的地方，每一天都安排的无比充实。他们清楚的知道，能没心没肺玩闹的时间太短了。高三下学期一开学，所有的神经就要全部紧张起来。
当真正开学后沈漾坐在教室里再看倒计时牌时，心情已然高三上学期时天差地别。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如今却逼的人不得不直视，人生可真是讽刺啊。这次一旁的赵明磊再痛苦地抓着头发感慨时日无多，沈漾也不会调侃他了。为了赵明磊脆弱的心脏好，他还是决定晚一点再告诉他自己要出国的消息，毕竟赵明磊算是他高中唯一的朋友吧。
复环息在课堂上有时也会看着倒计时牌发愣，尽管她很快就会把思绪扽回来。
那个她一直刻意回避的、不想面对的问题——从知道沈漾要离开之后她从没在沈漾面前表露过的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其实不想沈漾走。
什么为了他的将来好、什么理解、什么理智，通通扔到一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不想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儿分开。不光是沈漾预想过他们美好的未来，她也预想过，但一切都因为四年和几万公里的距离变得无比的遥远和飘渺。
可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能说，不能说。
开学后两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沈漾主攻英语，复环息主攻文科的知识，互相督促、互相勉励，估计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能互助学习的情侣。他们一起努力着，目的地却是通向两条分岔路。
清明放假的时候，沈漾带着复环息去给简柔扫墓。那是他离开前最后一次来看简柔，也是他第一次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来。他们在墓碑前站了好久，也说了好多话。与上一次不一样的是，那氛围并不凝重。误解和仇恨都化解开了，再见面的时候就不会有哭声了。
紧接着，五月过去后，六月便来了。
沈漾和复环息迎来了高考。
沈漾也参加了考试，每一门提早交卷出来等复环息，他的心全悬在复环息身上。站在门口无比焦急地在人群里找复环息的身影，紧张地看她脸上的神情，见到后说得第一句都是：“题难不难，考得怎么样？”。
当所有科目都考完了之后，沈漾替复环息松了一口气。而复环息看到在门口等他的沈漾时，却怎么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高考这关过了意味着离别越来越近了。按复环息的估计，成绩应该不错。沈漾本想拉着她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复环息却说等成绩真正出来的时候再庆祝也不晚。没过多久，沈漾成功收到了offer，签证也很快就办了下来。之后，高考成绩也公布了，复环息如愿考上了第一志愿，学中医。
两人都有了好的结果，可谁也没有欣然品尝到胜利果实的滋味，因为果实的甜里边还掺杂着一点点的涩和苦。
那晚，沈漾带着复环息去林素芝家吃饭庆祝，饭桌上几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都很开心。复环息和沈漾还喝了一点点啤酒，但完全不至于到醉的程度。从林素芝家离开，复环息难得的耍赖一回，说自己喝多了头晕非要沈漾背她回家。沈漾当然一点不乐意都没有，乐呵呵地就背起了复环息。路上沈漾边走边和复环息聊天，走了一会儿后听见复环息吸鼻子的声音就问她是不是着凉了，复环息嘟囔着说没事，让他慢点走。
很快，就到了沈漾离开的日子。
临走前一天，两人约出来玩。吃完晚饭，复环息坚持要送沈漾回家，说她第二天就不去机场送他了。
送到他家门口，复环息说：“进去吧，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忘收拾的东西，早点睡。”
沈漾看着复环息微笑的脸，心里有千万句的话却都咽在了喉咙：“我看你走了我再进去。”
“不，说好是我送你。你先进去。”
沈漾又看了看复环息，硬着心说：“好吧，那你坐公交车回去。”说完便转身进了家。
复环息脸上的笑容在沈漾转身的一刹那再也挂不住了，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失落。她还是站在原地，直直地注视着沈漾家的大门，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在看。她就那样站了很久。
突然，大门被打开，跑出一个人。
“你怎么……”复环息和沈漾异口同声道，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才发现彼此都已红了眼。
“我送你。”沈漾先开了口。
沈漾说完这几个字，复环息再也忍不住，一下便扑进了他怀里。她抬头痴痴地看着沈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漾也注视着她，良久，他一点点低下了头无比温柔地覆上了复环息的唇。
路灯下，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嘴唇分开的时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复环息已经泪流满面。
沈漾轻轻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无比的笃定：“什么也不用担心，把心踏实放肚子里。我送你回家。”然后便搂着复环息往她家的方向走。
到了复环息家门口，沈漾亲了下她的额头，嘴角带笑眼神里满是不舍地看着她说：“等我回来,一定亲个够。”
送完复环息，沈漾回家后先去跟沈知时定了下明天几点走，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其实行李什么的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他只需要睡个饱觉。他躺在床上发呆地盯着天花板，盼着真的能早点睡着，可没过多久就被破门而入的沈开颜惊了起来。
沈开颜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就是站在门口嚎啕大哭，哭相极其的惨烈。沈漾猜到了她知道自己要走会哭，但没想到会激烈到这种程度，只能坐在床沿无奈地看着她哭，等她苦累了哭够了再跟她说话。
沈开颜哭了大概5分钟后，哭势渐收，抽泣地说：“爸爸告诉我你明天就要走了……明天就走了……”说着说着情绪又上来了，哭势竟渐起。
沈漾听着听着心也软了，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别哭啦，又不是见不着了。”
“可是我不想让你走，我想天天都见着你。”沈开颜边擦眼泪边说。
那一瞬间，沈漾忽然想到了复环息。这样的话，似乎最该从女朋友嘴里说出来，说得时候也像沈开颜这样梨花带雨。可是复环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我不想你走、我舍不得你走、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之类的话，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复环息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即使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为了不让他愧疚、为了让他安心，她会选择把这些话埋在肚子里。他懂她，她也懂他，所以他们之间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些。
回过神，沈漾淡淡地笑着说：“哪有什么事都顺着你心意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不想怎样就不怎样。”
“我没要求什么事都顺着我呀，我就是不想你走，这个要求还过分吗？”沈开颜吸着鼻涕倔强地说。
“这个要求不算高，可是没办法，我明天肯定会走的。”
沈开颜红着眼睛看着沈漾，不吱声了。
“那边的学校放假了我就能回来了，也就几个月你就又能见到我了。”
“几个月也很长啊……”
“我是去那边上学的，不是去玩的。你上小学有学期和假期，大学也有啊。我也要每天上课、做作业、复习、考试，可比你忙多了。”
沈开颜不开心地“哦”了一声。
沈漾见她情绪有转变，继续道：“我走这段期间你可得多吃饭、多运动，下次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不能像现在这么矮了，长高了有奖励。”
“真的？什么奖励？”沈开颜脸上一下就有了喜色。
“看情况，暂时保密。”
“那咱们拉钩。”沈开颜伸出了小指。
沈漾没得选择，撇着嘴也伸出了小指：“我说话算话。”
“Oh Yeah！”沈开颜高兴地欢呼道。
沈漾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好了，回去吧，我今天要早睡觉。”
沈开颜点了点头，满脸不舍地挪动着脚步，本来都走出去关上了门，突然又打开门从门口伸出个脑袋：“哥，我明天能跟爸爸一块去送你么？”
“可以，不过你要按时起床，我们可等不了你。”
“我保证！哥哥晚安。”这回沈开颜是真的走了。
第二日，沈知时和沈开颜一起送沈漾到机场。去机场的路上，沈漾第一次认真地看起途径的事物：高楼、商铺、学校、立交桥、行道树、公交站牌、行人……一切都那么鲜活而真实。也许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会完全变了模样，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们的时间掐的很准，到机场领了登机牌后大概40分钟就能飞了。
沈开颜全程拉着沈漾的手，越往后拉得越紧。
沈知时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了要走的时刻。他牵住了沈开颜另一只手，说：“颜颜，哥哥要进去了。”
沈开颜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沈漾，慢慢松开了沈漾的手，一双大眼睛立马就红了。
“在那边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不适应，慢慢来，不用急。学会照顾自己，注意安全，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沈知时嘱咐道。
“嗯，我知道。”
“颜颜，跟哥哥再见。”
沈开颜红着眼冲沈漾摆摆手：“哥哥再见。”
沈漾低头冲沈开颜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记住我们拉钩的事啊。”
沈知时深深看了眼沈漾，说：“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
沈漾把视线从沈开颜那里转移到沈知时身上，定格了好几秒，“我妈妈那里，时不时帮我照应着点。明年的清明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帮我送一束她最喜欢的话给她。”
“这些你都放心。”
“嗯，那我走了。”沈漾低头攥了下背包带，再抬起头的瞬间很轻地说了句，“再见，爸。”说完扭头就走了。
沈知时听到那个词的时候忽然觉得恍如隔世，他像尊雕塑一样直直地立在那里，时间好像瞬间凝固了——周边的人、大屏幕上滚动的字幕、嘈杂的声响——唯有眼泪不受控地就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十七年，十七年啊……斯人已逝，小苗已经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小树，他眼角的皱纹即使不笑的时候也跟刻的一样。
第一次目送他远行，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无论以前经历了什么，老天始终待他不薄，那一声“爸”已是意外的恩赐。
“爸爸！爸爸！”沈开颜清脆的叫声把沈知时唤回了神。
“爸爸，下次哥哥回来，我们一块来接他吧。”
“好啊。”沈知时笑着拉紧了沈开颜的手。
沈漾登机后，最后给复环息和林素芝发了短信：“已经上了飞机，到了再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