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1 / 1)
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立冬。
凌晨,齐飞鸿从床上起身准备上工去的时候,程诺是醒了的。临走前,齐飞鸿在程诺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没有想到程诺抓住了他的手。
“上工去,你继续睡吧。”
齐飞鸿走了,程诺躺在床上却感觉很不踏实,再也无法入眠。
【注意安全。】
程诺给齐飞鸿发了一条短信,在床上翻转了很久,终于有些迷迷糊糊了,闹钟却响了起来。
程诺也起床去了单位。
此时的齐飞鸿正在押运车上,通往乡镇的道路并不大好。路窄到两车相会都有些挤,路面坑坑洼洼,还好是冬天,若是夏天时候,一旦下雨,路面的水坑之多,简直无法想象。
八点半,齐飞鸿跟着车到了信用社的门口。农闲十分,即使是八点,村镇里也没有什么人影。信用社门口几乎没有停车的地方,往常停靠押运车辆的地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似乎是在自助区取钱的客户的。司机将押运车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齐飞鸿打开车门抗起枪,护卫着两名运钞员抬着沉重的款箱走了下来。信用社的保安一早推着平板推车过来等着了,将款箱放在平板车上,四个人一路护卫着款箱往信用社营业厅走去。
这个时候自助区的门开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走了出来。他一只手伸在衣服里,往款箱的方向瞅了瞅。谨慎的齐飞鸿把枪端正了一些。
事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那身着黑色夹克的男子突然从跑向款箱这边,从衣服里拿出一瓶液体,用力的泼到了离他最近的信用社保安和押运员身上。
液体气味弥漫的那一刻,齐飞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汽油。
“不要开枪!跑!脱衣服!”
齐飞鸿用力推了同伴一把,让同伴往那男子方向跑去。
或许那男子想要点火,但是两个浑身都是汽油的人扑向了自己,他为了不引火烧身,肯定不会引燃汽油。
那男子见保安和一个拿着枪的押运员朝着自己跑过来,转身就往后跑。
意识到这是有人要抢劫,齐飞鸿大力推了有些吓到的运钞员一把,在后面推着沉重的平板车往营业室跑过去。
“快进去!”
嘭!
一声枪响传来,齐飞鸿斜对的运钞员倒下了。
还有其他人!
齐飞鸿跳到平板车另一侧,他看到此时面包车的车门大开,一前一后跑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手中都拿着枪。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的运钞员已经吓傻了。齐飞鸿端起枪,枪口指向了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中了那歹徒的大腿,歹徒跪倒在地无法前行。
从第一声枪响开始,营业室里的经理就按动了卷帘门的开关。铁质的卷帘门此刻正在缓慢下落。只有在卷帘门关上之前把款箱和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交接会计送进去,才能保证钱款的安全。
嘭!
又是一声枪响,齐飞鸿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
右手臂被子弹打穿,此刻已是鲜血淋漓。齐飞鸿只用左臂尽全力把平板车推到了营业室门口,终于在卷帘门还有半人高的时候把款箱和早已经吓傻的交接会计都塞进了营业室里。
这时候歹徒又是开枪一击,击中了齐飞鸿的胸膛。
子弹巨大的冲击力让齐飞鸿瞬间跌倒在地,带着头盔的后脑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他觉得嘴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胸前被重击一般的疼痛。
昏迷前的一刻,齐飞鸿突然想起了程诺,他记得清晨程诺拉住自己手的那一刻眼中的不舍。
不能就这样离开……
怀着最后的一丝挂念,齐飞鸿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个时候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最后一名歹徒在离齐飞鸿还有半米的时候被击中了后背,倒下了。
一阵油门声轰鸣,银色面包车一个加速冲上了那坑洼的道路,跑的无了踪影。
事故从发生要结束,不到五分钟。
十分钟之后,当地的派出所民警首先赶到了现场,村镇诊所的大夫十五分钟之后被民警拉了过来,给齐飞鸿和已经到底不起的那个运钞员做着简单的处理。
又过了半个小时,医院的救护车呼啸而至。
被齐飞鸿的同伴击中的那名歹徒已经死亡,之前泼汽油的那男子此刻也被枪托击晕早已被民警扣上了手铐,那名被齐飞鸿打中大腿的歹徒此刻正哀嚎着被警察塞进了满是武装的救护车里。第一个被击倒的运钞员生命迹象微弱,齐飞鸿的伙伴肩膀被子弹擦伤,信用社的保安则是在逃跑的时候扭伤了脚踝,在所有伤员之中,伤势最轻。此时
当齐飞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便是洁白的房顶,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转了转脑袋,看到了一旁挂着的输液瓶。
看来还活着。
动了动手指,齐飞鸿呜咽了两声。
“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齐飞鸿看到了突然站起来的程诺。
几名医生鱼贯而入,对着齐飞鸿做了各种的探查。最后打头的一名头发花白的大夫点了点头,算是确认齐飞鸿算是没有事儿了。
齐飞鸿侧头看着程诺,这个人此时面色惨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齐飞鸿看的心疼,抬起手臂想要拉住程诺的手。
握住程诺的那一刻,齐飞鸿感到了一丝心安。手指轻轻的婆娑着程诺那已经完全摸的出骨头的手背,齐飞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你怎么都成这样了,哥哥我心疼。”
“还不是因为你!”程诺看着终于醒过来的齐飞鸿,眼角泛着泪光。
刚刚醒来的齐飞鸿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四天。他右臂的被子弹击穿,骨头被震裂。胸口的伤因为有防弹衣,子弹没有穿透,但是震裂了两跟肋骨,其中一根肋骨只要再歪一分,就会捅进他的肺里。摔倒时,虽然有头盔保护,可还是产生了脑震荡。
那天从齐飞鸿走了之后,程诺就开始觉得烦躁,上班之后心中也觉得发慌,甚至差点办错了业务。晚上结束之后,程诺迫不及待的给齐飞鸿打了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得知了齐飞鸿重伤的消息,那时的程诺脑中一片空白,踉跄着跑出单位,拦上一辆出租车就往医院奔去。
到达医院的时候,齐飞鸿刚从手术室出来被推进了ICU病房,程诺请了一天假,再加上两天的轮休,整整三日昼夜不离的陪在齐飞鸿的病床前。
齐飞鸿昏迷第三天的下午,一名自称是齐飞鸿朋友的男人过来替了程诺的班,让程诺回家休息一夜。
程诺还有工作,他不能请太多的假期。第四天,程诺下班之后就到了医院,继续陪在齐飞鸿的床前,好在这天夜里,齐飞鸿醒了过来。
“不过是小伤,都没事了。”
“小伤?”程诺怒目而视,“你他妈的昏迷了整整四天,老子都快以为你成植物人了!”
程诺生气的时候会瞪圆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齐飞鸿笑了笑说:“哦,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看着齐飞鸿嬉皮笑脸的样子,程诺想气却有气不起来,他握着齐飞鸿的手,脸上满是怜惜。
“成了,我这样就算没事了,肚子饿了,给我弄点儿吃的。”
“醒了就知道吃!”
嘴上嫌弃着,但手上却麻利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桶,盛出了一碗依旧滚烫香糯的米粥。
昏迷的齐飞鸿无法进食,只靠输液维持着,但是程诺会每天早起煮上一锅米粥,期待着哪天齐飞鸿突然醒了,能有的吃。米粥煮了三次,这一次总算是没有浪费。
肋骨受伤的齐飞鸿只能平躺,程诺把病床摇起来一定幅度,喂着齐飞鸿一口一口吃的米粥。
“粥煮的不错,哪里买的?”
“程氏独创。”
“你会做饭?”
“饿不死。”程诺舀起一勺米粥,堵住了齐飞鸿的嘴。
一小碗米粥下肚,齐飞鸿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是暖暖的。睡够了的他,此时根本就不困,但是已经累了一天的程诺,开始有些撑不住,趴在病床边上不住的打瞌睡。
“你去睡觉吧,我没事。”
“还有最后一瓶液,输完了我就睡。”程诺撑着脑袋,说话都没了精神。
齐飞鸿不再劝他,只是让程诺靠着自己近一些。
三天之后,齐飞鸿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白天程诺去上班,齐飞鸿也等到了他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来的男人穿着刑警制服,手中提着水果和牛奶,坐在凳子上。
“听说你就来了一次,真不够意思。”
“这不是你这小情人在呢么。”男人把东西放在床头的铁柜上,看了看齐飞鸿手臂上的伤。
提到程诺,齐飞鸿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次是单纯的抢劫?”齐飞鸿问。
“对,一开始我也怀疑,不过确实是单纯的抢劫,一群赌徒,为了偿债起的意,逃跑的那个也抓着了。”
“他妈的,那汽油泼的忒邪性,让我还以为……”齐飞鸿止住了话语。
“嗯,那小子交代了他是从网上学的这一招,还TM起了个名字叫分而击之,抢劫还搞上计谋了,妈的。”
“呵呵,不过挺管用的,李子和保安被他炸出去了,剩下两个人打我一个。被我弄了的那小子枪法要是准点儿,我这胳膊就彻底废了。对了,他腿废了没?”
“废了,你下手还真狠,你怎么不直接打大动脉上,要了他的命啊,弄的人整天哼哼唧唧,烦到死。”
齐飞鸿露出一丝冷笑,说:“人死了就说不清了,好歹留条命给你们破案用。”
“得嘞,我还得谢谢您是不是?”
“不用客气。”
齐飞鸿的脸上带着一丝痞痞的笑意。
“对了,其他人怎么样?”
“都没事,挨枪子儿的那个还在ICU,不过人是活下来了。”制服男子说。
知道没有人死亡,齐飞鸿彻底放了心。
制服男子待到了中午,直到程诺拎着保温桶进来,他才离开。
程诺中午例行有半个小时的休息,这几天,他特意跟主管告了假,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只为过来给齐飞鸿送一顿饭,看看他的情况。
这件银行抢劫案早已经上了报纸,虽然新闻上报道的没有那么血腥,并且隐藏了很多内容。但是作为银行同业,当天的情景早已经在各个银行传开。现金主管知道这次事件中舍命保下款箱和一名会计的那个押运员就是程诺的朋友,曾经一起去过工行交款那名押运员之后,她很爽快的同意了程诺的申请,并且嘱咐他好好照顾朋友。
这天,程诺拎着精心准备的吃食进了齐飞鸿的病房,就看见那天叫自己回去休息的那个男人坐在齐飞鸿床前。男人身上穿着警察制服,程诺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警察。
送走了警察同志,程诺把饭菜盛到碗里,开始一口一口喂着齐飞鸿。
“警察来问你案发情况么?”程诺问。
“这案子他倒是负责,不过是来看我的,林明跟我是战友。”
程诺点点头,他从齐飞鸿的各个方面猜测他在部队呆过,如今倒是第一次听到他自己说出来。这个林明,肯定就是刚刚那个警察同志了。
齐飞鸿话到这里,就不再多说。程诺也没有继续追问,喂完了一顿饭,收拾好餐具,嘱咐了齐飞鸿几句,程诺又上班去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齐飞鸿受不了程诺每天这样来回跟自己这儿折腾,也心疼程诺越来越消瘦的面容,执意出了院。
出院当天,林明开了车来接,趁着程诺收拾东西的空当,林明问齐飞鸿还要不要继续留在押运公司。
“为什么要离开?”齐飞鸿反问林明。
“你这块金子在哪儿都发光,我怕你被人盯上。”
“没事儿,不是没报出去么。”齐飞鸿不是很在意,“这样,你想辙给我换换班,以后别让我跑那荒郊野岭鸟不拉屎民风彪悍的地方了。”
“那你想跑哪儿?”
齐飞鸿想了想说:“XX银行XX支行就挺好的,市里不用起那么早,也安全。”
林明觉得自己十分头疼,齐飞鸿点的这个地儿,TM就是程诺的单位。这小子这是赤//LL的假公济私。
“成,这事儿包我身上,记得到时候请我喝喜酒。”
“哟呵,您到知道的清楚。”
林明白了齐飞鸿一眼。自从发现程诺和齐飞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程诺查了个底儿掉,确认程诺背景十分干净之后,他才放心。
这个时候,程诺拎着大包小包从病房出来了。林明自然上前帮忙,把东西安顿好,他开车带着伤员齐飞鸿去了程诺的家。
于是,伤号齐飞鸿就光明正大的常驻程诺这里了,直到三个月之后伤势完全复原,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