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解气（1 / 1）
听着燕明云风轻云淡的描述，众人心惊不已，尹老终日淡然的眸子竟蒙上阴鸷，方哲想劝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陷入沉寂。
咕噜的肚子不合时地响起，他胖乎乎的双手映着绯红的脸，“外公师父，咕噜饿……”
方始笙给他飞了一记眼刀子，卓晋懿的事情还没有好好找爷孙倆算账呢，这会子倒是知道讨巧卖乖。
正巧是晚膳时间，下人来报，太子和京兆尹夫妇在府外等候，请方哲示下。
方哲捞起咕噜怜爱地给揉了揉肚子，一眼不发地钻到耳房去了，眼神示意回禀的下人问方始笙的意思。
下人转眼还没开口，就看见方始笙邪恶的眼神，她不怀好意地说道，“太子光临方府，本郡主这位当太子妃怎能不好好招待，来人，把今天的菜谱全部换了。”
既然父亲能吃下母亲做得黑暗料理，那卓晋懿有本事也吃啊，不吃得津津有味就别想她过门！
卓晋懿和凌英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下进了主厅，见方始笙远远地迎了出来，对卓晋懿微微行了一礼，就拉起华芙的手往内室走去了，“太子大驾光临，本该好好款待，无奈待嫁之身实在不宜与诸位同席，还请见谅。”
华芙幽幽地瞄了凌英一眼，见凌英点点头，便随着方始笙拉走了。
方哲有些赧然，笑道，“阿笙难得懂事一回，诸位都是熟人，莫要见怪。”
卓晋懿自知理亏，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凌英不干了，好不容易哄华芙跟他一同出门逛逛，就被在方府门外虎视眈眈的卓晋懿逮住了，还扯着他往人家府邸蹭食，瞧他那点德性！
犹自不加理会凌英热腾腾的怨气，兴致高昂地往餐桌坐下。可惜，每上一道菜，他脸上就暗沉一分，待满桌子的菜上齐，在座的五位男子都大眼望小眼的，没有一个人动筷。
偏偏这时内室传来鸡鸭鱼的香味，方始笙故意放高了声音说道，“燕姑姑，你看，这时烤嫰炙肉，是用乳猪最光滑鲜嫩的部分新鲜烤制的，口感相当不错，您尝尝看？”
燕明云其实才三十多岁，还不到戒荤腥的年纪，在铜灵山上也一直吃肉，看着大块的炙肉，口水都吞了几次，一口气就吃了几块，感叹道，“这肉味道真是不错，厨子该重赏。”
要知道她身为佟古国皇后，什么珍馐百味没有吃过，但这回着实对了她的胃口，便吃得甚是香甜。
大厅里的各位男士强忍着冲到内室的冲动，一致地将责怪的目光看向卓晋懿，很是埋怨。尤其是咕噜，本来一岁多的孩子应该跟着母亲的，就因为卓晋懿的事情被牵连，流放到大厅来了，心想着要不要卖卖萌让娘亲心软。
卓晋懿只好身先士卒，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莲花炖的田鸡，随即立刻用手遮挡口鼻，就近的方哲听见一顿干呕的声音，立即将筷子放下。
另外两人也立即放下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内室。
内室里方始笙拉仇恨道，“各位大人吃得可还算满意？这乃是家母辛辛苦苦研制出的菜谱，各位如若不赏脸，便是对家母不敬哦，”说完幽幽念叨，“哎呀，是我不好，诸位大人岂是这般不知好歹之人，是阿笙失言了，先自罚一杯。”
尹老和凌英哀怨地看着卓晋懿和方哲，卓方二人很是无奈，只得提筷，视死如归地将菜吃下。
吃到一半，两人开始轮流跑茅厕，尹老和凌英微微地挪远些，一脸嫌弃地看着两人。
卓晋懿跑茅厕跑到第三次的时候，方始笙终于良心发现，说道，“诸位应该都吃饱了吧？”
大厅里的人连忙称是。
岂料方始笙火气依然没有消全，“太子觉得今日的菜可合胃口？”
卓晋懿吃的全部都吐了出来，气游若丝地说道，“还，还行。”
方始笙不满道，“太子是看不上亡母的菜色？”
卓晋懿哪敢说是，连忙回话道，“并非如此，只是这菜中含有太多忧伤，感染了本殿下……”
此言一出，换来全桌人的白眼，咕噜甚至怒其不争地踢了他两脚。
还这么能扯就代表没啥要紧的，方始笙动动唇，“既然太子殿下这么感同身受，就多吃些吧，反正菜还有剩的。”
四人向卓晋懿投去同情的眼光，身为太子，也忒可怜了些。
卓晋懿正想找借口推辞，便听见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尹老先生，方将军，温敏郡主，谢大人求见。”
众人向卓晋懿投去万分怜悯的眼神，方哲滞了滞，微微咳了咳，“请谢大人进来。”
谢致身穿天青色狐皮大袍，袍面上的墨竹暗纹映着月光凛巡而至，对卓晋懿行完礼后又对众人行了一揖，“打扰各位雅兴了，此次冒昧前来，乃是给太子妃送礼的。”
方始笙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回答他，咕噜也有些惭愧，不敢与谢致对视，方哲只好揉了揉鼻子，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何必这么客气，大家都是熟人，倒弄得为师有些不好意思了。”认识谢小子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他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难免有些心虚。
谢致转眼扫了下餐桌上的食物，见到卓晋懿一副反胃的样子，径直坐到桌边，“不知今日的晚膳是否是太子妃准备的？可否容谢某也沾些喜气，来蹭些吃的。”
一群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谢致。
谢致反击道，“难不成诸位不想给谢某分食？那希望诸位莫要浪费粮食。”
众人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谢大人请自便，千万不要客气，能吃多少吃多少。”
卓晋懿见谢致镇定自若地吞下一片鱼片，不服输地也夹起一块鸡肉，忍着吞了下去。
一看有热闹，一伙子人都不走了，就看卓谢二人在抢食，方哲偶尔意思意思也夹几颗豆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给两人夹食。
咕噜一边喊太子加油一边喊谢师兄加油，整得桌面上每一盘都清盘了。
方始笙听着筷子的声音渐渐弱了，才走到大厅见众人，见到卓晋懿一脸求抚摸求表扬的傻样，难得笑了笑，“看来今日的菜式很合太子胃口啊，往后妾身嫁过去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无视卓晋懿求饶的神情，一把拎起咕噜，“咕噜也已经这么大了，既然诸位都在这里，还望给咕噜起个大名吧。”
之前尹老想给咕噜起名，但是当时方始笙还不知道咕噜的生父是谁，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虽然心有不甘，但见那小破孩已经径自认了爹爹，身为娘亲的又怎么能拗的过，正名以后咕噜的身份也就没有这么多流言蜚语，只不过方始笙心中仍是有些不甘，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快就被人分了一半去？
尹繁枫也摸不准方始笙的意思，不敢问咕噜准备姓啥，若要姓卓，只怕以后需要皇室宗亲同意才行，这事也只能交给卓晋懿去办，自己就先把大名起了，“既然如此，在座之中老身的辈分最高，又是孩子的师祖，就由我来想个大名，表字就由他外公师父起吧。嗯，就叫天赐如何？”
天赐良缘，虽说咕噜之前没能在天家出世，但既然连德高望重的尹老都认准了他的根正苗红，那外面的清流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异议，尹老良苦用心，方始笙很是感动。
大伙儿都赞成，只是凌英有些担忧道，“这小子还小，名字太大，不知道压不压得住，不会损了那小子的福气吧？”怎么说都一起共患难过，凌英还是很喜欢咕噜的，想着以后跟芙儿也生一个，要是女儿，倒是能配上一配。
方哲说道，“这个不怕，这么多的苦都熬过来了，区区一个名字又怎会压不住，只不过圣上那一关还是要过的，”抬眸扫了卓晋懿一眼，给了他个这事就交给你了搞不定不要娶我女儿的眼神，“至于表字嘛，现在孩子还小，等他大了，看看他性情如何，再作打算吧。”
方始笙不懂这些，就由得他们做主了，见谢致不言不语，问道，“谢大人有何高见？”
谢致毫不忌讳地看着方始笙，亲昵地说道，“阿笙喜欢就好。”
太子还在场就恭维太子妃，这么不忌讳，观众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卓晋懿身上，只见后者可怜巴巴地看着方始笙，又恶狠狠地看着谢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考虑到众人看热闹的心态，又有心刺激刺激卓晋懿，便放轻柔了声音回答道，“阿致真善解人意，知道事事以我喜好为先，不像一些人，随随便便空着手就过来串门。”还随随便便拿了她的帛书，随随便便跟她生了娃，又随随便便说要娶她。
卓晋懿羞红了脸，自己因为太过想见方始笙，所以一下早朝便在方府外面候着了，一直等到了晚膳时间还在纠结究竟以什么理由进去好，哪里来得及想这么多，今儿个被方始笙一说，不忿说道，“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又怕送错了东西惹你更加不喜，又怕送轻了你会胡思乱想，又怕礼物过重你会以为我仗势欺人……”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想想自己做太子做得这么丢人也真是没谁了，灰心丧气地说道，“今儿也晚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连自称都变成我了，可见他姿态放得有多低，只是方始笙仍然不为所动，直接行了个恭送的礼便退下了。
尹老有些奇怪，便问道，“阿哲，笙儿怎么貌似不愿意嫁给晋懿啊？”
方哲在尹老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尹老恍然大悟，“竟有这等事？”难怪阿笙会生气，原来晋懿竟然是咕噜的生父，而且还抛妻弃子了一年多，难为阿笙一个人挺过来。
谢致见方始笙生气的样子，有些恍然，他跟阿笙在一起这么久，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轻声轻气的，原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想到面对晋懿，她嗔怒嬉笑皆有，晋懿竟然能这样轻易影响阿笙的思绪。他的拳头握紧后又松了松，满怀神情地往着阿笙离去的方向，但愿晋懿是她的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