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如梦(1 / 1)
漪年所谓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她没有忘记来到这里的初衷,也没有忘记给母亲的承诺,她清楚的知道母亲为了给自己这样一个改变的机会承担了怎样的压力。三年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漪年要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赛跑的代价在漪年很多年后想起来都觉得那样的日子真的不想再重新来过。但还好,所有的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漪年觉得至少她战胜过自己。
军训的第三天,漪年的脸上起了大片的红疙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给带军训的老师请假的时候,老师狐疑的眼光让漪年瞬间红了眼睛,但还好,老师没有过度的为难,问了些具体情况就批了假。但令漪年难受的是吃了校医务室开的药并没有任何效果,顶着满脸的疙瘩,漪年只得去了大医院,医生说是紫外线过敏,得防着点阳光,从那刻开始,漪年想这回是真的不用军训了。班里的其他同学都因为军训混的熟了,而漪年依旧自己一个人,直到军训完毕后的体检,漪年才真正见全了班里的同学,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漪年心里慌得不得了。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身边是陌生的同学,那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随之而来的班委竞选,漪年想了想觉得不能白来一遭,至少得在这个学校做些什么来充实自己。那天晚上,班导宣布上台竞选的时候,漪年感觉心就要跳出来,除了同一寝室的室友有可能支持她之外,漪年想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同学怎样能支持她呢,况且那些竞选的同学已经在班里混的很熟了,但漪年想试一试,从来没有过的勇气让漪年很大气的站在了讲台上,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看都不敢看台下一眼,目光只是直视前方,她讲的乱七八糟,啰啰嗦嗦的大约讲了二十分钟,大概十几年里所有看到过的能用在班级管理上的,学习上的所有话都用上了,讲完后,漪年斗胆看了一下台下,有同学嘴角带笑,有同学连听都没有听,也有的同学直勾勾的盯着漪年看,漪年有些缓不过来,匆忙说了声谢谢就下了台,稀稀拉拉的掌声让漪年觉得有些难堪,但她不后悔,因为她有看到有同学的眼睛里带着赞同的光彩,这对漪年来说已经足够了。公布选票结果的时候,漪年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挠一样,一下又一下。不过令漪年想不到的是,结果仅一票之差战胜了那个可爱的爱笑的姑娘,漪年成了班里的团支书,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漪年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姑娘对着她竖起的中指以及嘴角挑衅的笑,她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一次的竞选会给她以为只会有书本的大学生活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色彩。漪年动心了,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
因为是团支书,她要处理班里很多事情,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熟起来,班长是个看起来很绅士的男孩子,很多事情,都亏了他帮忙。大一的新生还有早自习,每天早上漪年站在讲台上点名的时候,有很多男生会对着漪年笑,也会乖乖的回答“到”。老实说,漪年很享受现在的生活,除了每天的功课,还有班里的事情,以及和同学之间的关系,让漪年都觉得很充实,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漪年依旧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可是那件事情的发生让漪年彻底的看清了事实,再也不敢活在曾经的那个单纯的想象里。
班里要评选预备党员,作为团支书的漪年本该首当其选的事,漪年也想这事应该是差不多稳了的。那天中午,漪年还在寝室午睡,杨乔匆匆跑进来,趴在漪年耳朵上说:“预备党员候选名单出来了,但是好像没有你,我听隔壁寝室王晓说的。”王晓就是当初竞选时对着漪年竖中指的女生,而杨乔是漪年在这里最好的朋友,漪年至今还记得那个雨天的午后,杨乔撑着伞在教学楼门口专门等着给班导送资料的她,后来漪年问:“为什么会等我?”她会笑着说:“知道你没带伞,怕你变成落汤鸡啊”,是了,杨乔就是这样一个很细心的女生,也是个很有人际关系的女生,很多时候她会帮助漪年打听到很多第一消息,漪年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个陌生城市,还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她。漪年本来还在睡眠中迷迷糊糊的,听到杨乔说,瞬间就清醒了,眨眨眼睛说:“通知还没正式下来呢,也说不准吧,如果真的没有,我倒真想知道会有谁。”托杨乔的福,漪年听过很多勾心斗角的故事,但她从来都不怎么相信,在她心里,大家毕竟都还是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可这一次,漪年真的错了。
公布名单的时候,漪年有些恍惚,杨乔在旁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脑袋空空的,那么多人面前,总不能失了态,刚回过神来,就听旁边的王晓说:“有些人呢,还真的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呢,也好,只会干活的家伙也是傻,这回也吃个教训吧,不过可惜了,挂了名也不顶事啊,”漪年还没出声,杨乔忍不住了,“放屁,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某些人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名额的呢,好歹我们漪年行得端做的正,不像某些人呢,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说谁呢?”“说谁谁心里不清楚吗,何必问了自取其辱啊”“夏漪年,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当初竞选的时候输给了你,你就真的高枕无忧了,看吧,现在你就是这样的结果,我拿到了名额,而你没有,这个职位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起的。”“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吗,这些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事做充实一下罢了,当不了预备党员就当不了吧,我做的开心就行了,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收起来吧,我一点都不稀罕和你争,走吧,杨乔,不要理了。”漪年说完就拉着杨乔走,王晓在后面气的跺脚,大多看好戏的同学也散了,但漪年没发现的是,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她,她走后,这双眼睛的主人走到王晓面前,“不要招惹她,不然你真的会完蛋,记住我说的话。”说完转身离开,王晓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男生的背影,他叫邵玉秋,学校里出了名的冷漠,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有一副好皮囊,因此即便是冷漠出了名,也不乏有女生前赴后继的告白,高考的时候英语直接没做才会被父亲逼着送到这所学校来,王晓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心要追到他,可他一直冷漠的样子,不管王晓做什么都不曾和她讲过一句话,这大概是第一次单独和她说话吧,竟然是为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王晓跺脚,恨得牙根痒。
漪年其实心里并不是那么遗憾,因为入不入党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她难过的是这样的状况,无心招惹,却总是有一大堆的麻烦,她只是在按照自己与生俱来的方式活着,她有自己最初的目标,而现在经历的这些只不过是她在实现那个目标的过程中充实自己的方式罢了,她要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起八糟的事情。很多时候漪年回想起大学的那些年,都觉得像是一场梦,像不真实的存在,但偶尔的同学之间的联系又让她感觉到其实是真实的存在过。
后来有同学背后议论那天的场景,讲到邵玉秋的时候有说不出的崇拜,漪年听到后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在漪年的印象里,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甚至很少讲话,当然邵玉秋本来就是少话的人,而漪年是不想招惹这样特别的人。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就是那次去敬老院了,临近年假,班导让漪年组织班里的同学去一次敬老院,漪年想都临近期末考试了,哪里有时间呢,大概班上不会有多少人去吧,她打算叫上几个班委,再拉上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女生一起去,这事也就算过去了,等考完试再去一次。晚自习漪年在班里宣布这件事的时候,特意加上一句:“有时间大家就去献献爱心,如果真的觉得准备考试比较忙,也没关系,心意在就好了。”可是第二天,漪年出现在集合地点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男生在等了,其中就有邵玉秋在,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身边围着几个男生在讨论着什么,漪年没想到他会来,也没想到大家都这么积极,分配好要献爱心的东西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杨乔趴在漪年的耳朵上说:“听班里的男生说,昨晚邵玉秋挨个男生宿舍里通知要大伙今天必须得去敬老院,他在男生公寓那是什么身份呀,宿管部的部长呀,咱班男生以后晚上出去玩还得靠他仗着的,二话不说都来了,看今天这人,是吧,我觉得挺给力。”漪年没想到会是这样,朝着邵玉秋的方向看了看,一群男生里,属他最耀眼,没想到他也往这瞅过来,漪年就那样直视他,两人对视了很长时间,还是漪年败下阵来,低头错开视线,杨乔说:“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这次还帮你组织这活动,明显很上心啊,你看他平时对谁这样过,”漪年有些愣:“不能吧,平时也没什么交流,大概因为他比较有正义感或者很善良,哈哈……”杨乔半天叹了口气:“你就这样一直装傻装下去吧,其实,漪年,有时候换一种生活方式也没什么不好,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你是个女生呀。”漪年摇摇头,她不是不想改变,可现在都还不是时候,那就再等等看吧。
终于到了敬老院,分好组后进了老人的房间,漪年觉得经常来这也不错,看到这些老人开心的笑,就觉得很满足,聊聊天,讲讲故事,每个老人都有充满故事的人生。终于走完最后一个房间,漪年站在门口的太阳底下愣神,突然看到旁边有个人影,抬抬头,竟然是邵玉秋,漪年笑笑说:“你也都结束了吗?觉得很满足对不对?以后有时间该常常来才对。”邵玉秋不讲话,只是点点头,漪年没忘记刚刚她在门外看到他给老人修剪指甲的场景,也没忘记他安静的陪老人聊天的场景,觉得他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今天真的谢谢你,真心的。”“不用,这是做好事。”“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帮忙啊,知道你本事大,大事帮不上,跑跑腿之类的还是可以得呦。”“这就是你的感谢方式吗”“不然呢?”“不然你请我吃饭啊。”“啊?啊哈哈……有机会可以啊,”“我等你请我吃饭。”认真的神情让漪年觉得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对什么都不上心的邵玉秋吗,漪年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幸亏听到有人叫,漪年回过头,对着他说:“我先过去看看,”邵玉秋点点头,漪年匆匆跑开了。
她们的生活看似平淡,每个人都为了弥补当初的高考失误而在加倍努力着,都想要在这仅有的四年之内拿回本该属于自己梦想的一部分,漪年是最具有目的性的,在漪年的心里,不管是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敌不过她最初的梦想,更何况是这样的可有可无的感情,可每一点一滴的相处都让漪年的心软一分,很多事情,邵玉秋都选择只做不说,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入了漪年的心。班里传的沸沸扬扬,但邵玉秋也从来不辩解,可漪年不想承认,其实她动心了,在最不该动心的时间,对最不该动心的人,她甚至不敢对曹曹,猴子还有娟儿说,说她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让她觉得也许可以依靠一辈子。
大二下学期,杨乔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喝酒喝到医院里。漪年从班导办公室出来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发白,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抱着酒瓶吐,边吐边骂,漪年怕的不得了,抱着杨乔哭,正巧邵玉秋打电话来,漪年接起电话,也不管他打电话有什么事情:“怎么办,杨乔喝酒喝坏了,一直吐,意识也不清,怎么办,”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邵玉秋有些震惊,他冷静下来问:“你们在哪,你别慌,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到。”邵玉秋边拿外套边打了120,对身边的人说:“晚会策划剩下的部分交给你们了,如果明天我还没回来,就照常举行,不用等我”说着推开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漪年还有些缓不过来神,眼睛哭的肿肿的,邵玉秋交了费用回来,就看到她坐在那傻傻的,“不用担心了,就是喝酒喝多了,打一针就好了。”漪年抬头看着这个出色的男生,“这次又得谢谢你,每次好像都要麻烦你,这事怕是瞒不住班导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分,”“不用担心这个了,进去看看杨乔,问问她怎么回事,折腾了一晚上,去睡会,明天我们再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谢谢也不能表达。”“说了不用,进去吧,”漪年转身,邵玉秋对着漪年的背影,默默说了句:“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谢谢。”
杨乔苍白着脸躺在那,看见漪年走进来,勉强的笑笑:“对不起,竟然会搞到医院来。”漪年也不讲话,等着杨乔自己招,默默坐到床沿上,盯着她看,杨乔转过头,再开口时带着一股子痛心的味道:“前几天我还跟你说这次放假回去要说服我父母同意我和林逸的事,但我显然想多了,今天下午他跟我分手了,和别人好上了,他姑给他找了个千金大小姐,他不要我了,六年的感情到此结束了,漪年,也许你是对的,这样的年纪,什么一辈子,都是放屁。”漪年握着杨乔的手:“杨乔,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该庆幸是现在说了再见,真正认清一个人并不是时间就能决定的,我们该活的比他们这样的人更出彩才能为自己争口气,你说是不是。”
漪年不知道为什么,班导真的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自从这件事之后,漪年和邵玉秋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微妙,但漪年清楚的明白,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敢开始这样一段极具吸引力的感情,但她也知道她逃不过的,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义无反顾的爱一次,可她终究没有这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