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生死之间(1 / 1)
莲濯如坠冰窖。
被人夺走的力量,怎么可能回到原主人死去的身体里呢?
清蘅出生时是神胎,任莞灰飞烟灭后,他下令紫宸宫所有魔物分食她留下的婴儿,那婴儿为了自保,本能的寻找精气吸食,他是神族之子,紫宸宫里除他之外的另一个神只有奄奄一息凌城。
他吃光了凌城的神力,连被胤琩君封印的部分都未放过,于是他活了下来,凌城的肉身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莲濯去碰那堆白骨的时候,手指尖方触碰上去,白骨化成一滩齑粉,风一吹,散了,扑他满面。
他要这个婴儿给凌城陪葬。
那个婴儿却用从凌城那儿抢来的力量保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想要害他的人靠近。
一百天后,莲濯冷静了,一百天中,他肝肠寸断。
他用一百天的时间说服自己凌城没死,凌城在那个婴儿的身体里,他可以把那个婴儿当做凌城,亲手把他养大,或许还能当女子来养,因为凌城对他说过:莲濯你若是女子就好了。
他活到几万岁凌城才出现在他生命中,对他说:莲濯你若是女子就好了。几万年后才说如果哪里来得及?若是他们两人一定要有个是女子才行,那是凌城也没关系吧?他把婴儿当女子养大,长大后,凌城也是女子。
尽管他说服了自己,他仍无法接受全部的事实,他深深记着凌城死亡的源头——胤琩君。
这个婴儿是胤琩君的孩子,他笃定胤琩君不会承认他,那就让他做自己的剑,将胤琩君看重的一切屠杀殆尽。
这些年来,所有事情遵循他计划的发展,直到此时此刻,清蘅对他说,他对他从未遵从亲近过。
他才不会相信,清蘅能把他耍得团团转,他更不会相信,他当年杀了婴儿凌城就不会变成一堆灰!
莲濯哈哈笑道:“清蘅,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么?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未免撇得太着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容姮来过之后才有的异心?”
“与容姮无关。”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她总归是个祸害,所以我杀了她,偌大的昆仑山没一个人来救她,你说多可悲?”
见清蘅眼底染上一层雪霜,莲濯疯癫的笑道:“你不要忘记了,从你出生那一刻起,天上地下,容得下你的地方只有紫宸宫一处而已!女人,容姮也好,她生的臭丫头也好,都是为了迷惑你,她们永远是神族,是胤琩君的女人!”
而后他冲着帐外大喊道:“来人,把东西给我端进来!”
进来的是莲濯在紫宸宫的随侍,手上一个白瓷碗托着,莲濯走上前拿下白瓷碗,道:“你假装凡人躲在这商队里不就是因为这几只小鬼吗?我帮你杀了酿成这碗酒,哦,对了,大营里不知从哪儿跑出些艳鬼,我一并杀了,你不是说要离开紫宸宫吗?你去杀了胤琩君你就能离开,这碗酒是我给你践行。”
他被清蘅的话狠狠刺激到了,哪怕他嘴上心里一再躲避,凌城惨烈的死亡过程一遍遍回放,提醒他害他爱人死后连轮回都不得的罪人还在享受高高在上的荣光,他要铲除他,用自己一直以来预谋的方法铲除他。
剑就在面前。
“不用这么麻烦。”清蘅从榻上起身,“你跟胤琩君都是我的绊脚石,我谁都不能放过,今天遇上你,那就先从你开始。”
北方劲旅,太原王军的主帐从内撕裂,一条双头大蛇冲天而出,追逐一青衣男子,男子停在半空,当着大蛇面门一掌,大蛇瞬间连渣滓都没给剩下。
地面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破败的主帐随后飞升出一蓝紫衣衫的男子,男子对着地面随意挥了挥手中折扇,扇面上飞扑下数不清的双头大蛇,肆意咬杀。
莲濯飞向清蘅,折扇面上的水墨双头蛇变成缠火的睚眦兽,折扇一扇,睚眦兽如点燃的火堆冲向清蘅,前掌即将扑到清蘅时庞大的箫灵血兽将它一口吞了下去,同一时刻清蘅已来到莲濯面前,一手合上他的折扇。
“剑总是藏着会钝,莲濯你就是一把钝剑,这些年来你一点长进都没有。”说完,打开折扇借力划向莲濯的脖子,莲濯连连后退,脖子还是被扇面划开一道口子。
清蘅的攻势却没完,箫灵血兽化成一柄血剑回到他手中,趁莲濯没反应过来他对准莲濯心口将剑掷了出去,莲濯折扇扇面的图案在这时又变了形状,变成无数条玉带飞出扇面在莲濯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血剑冲破屏障,一半埋没在屏障内,一半露在屏障外,清蘅飞至剑柄处,掌心运力将剑打了进去,剑身完全没入屏障后,屏障散去,里面的莲濯右手握住一半剑刃,另一半在他身体里。
莲濯嘴边流出鲜血,他握住剑身的手将剑一把折断,折断的剑和插在他身体里的剑瞬间融化成厚厚的血浆,回溯成原先完好的样子等在莲濯身旁随时攻击。
“清蘅,你果然长大了,会咬人了。”
“要想解决挡在面前石头,不是搬走,而是将其击碎,莲濯,我这是跟你学的,你,现在就是那块石头。”他伸出手,血剑飞到他手中。
两人重新开战,莲濯折扇扇面不断变换着图案,栩栩跃出,清蘅的剑一挥百里,恶鬼遍地,贪婪的啃噬莲濯释放出的野兽;地面的百万大军更是被莲濯的双头巨蟒肆虐成一片火海,嚎叫不止,十里之外依稀能闻。
天上的两人僵持整整一夜,清蘅变得有些急躁,莲濯的本事不比胤琩君差多少,要彻底杀死他时日起码以月计,而他答应过容莞很快去找她,他不速战速决定要失信容莞。
只能用别的法子速战速决了。
他将血剑变回玉箫,吹一曲迷魂将莲濯暂时制住,然后飞快往长安赶去。
他很快到达长安,突然想起容莞走时没跟她约好地点,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肯定会在显眼的地方等他,先找过长安东西两市,第三个地方是曲江池,在空中他看到曲江池畔的曲江楼上挂着灯笼,天近大亮,灯笼里烛火微弱,印着一个大大的莞字。
一目了然。清蘅正待飞过去,身上涌起一阵蚀骨的寒意,本该被他困住的莲濯从天而降缓缓停在他面前。
莲濯嘴边噙着笑,道:“你长大了,把从凌城那儿抢来的力量用的比他自己还好,可是你的心还没长大,嫩得很,为了早点来见这臭丫头曲子吹完不检查检查就跑了。”
清蘅环抱住身体,缓缓后退,莲濯紧逼过来:“你做的很好,用凌城扰乱我的心智后把我打得个措手不及,差一点就能杀了我了,可是这机会被你放过了,以后,再不会有了。”
曲江楼上的灯笼里烛火摇曳,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推开窗户,露出半张脸,清蘅见到那半张脸,想也没想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飞到长安城百里之外的密林中,躲在一棵需三人环抱的大树后,他撩开衣袖手臂上血肉正慢慢消逝,露出最里面白骨的轮廓,他慌乱放下衣袖,撑着自己起身。
他决定跟容莞在一起后做出了全部觉悟和计划,解不了归墟之水的阴毒,索性每年去一次深海归墟,抛弃凌城的神力,彻底以归墟之水进行修炼。到瀛洲找大司命带他去白龙宫见容莞前,他已经去过深海归墟,在那儿他明明可以控制归墟之水的侵蚀,为什么归墟之水现在开始反噬他了?
莲濯轻而易举的追来找到他,天已大亮,密林里还是灰灰的。莲濯堵住他,手压着他大袖下嶙峋的臂膀。
“自古以来只有火能烧燃万物,归墟的水却比火还厉害,蚕食血肉,留下白骨,白骨变成寒冰后跟归墟融为一体,不过啊变成冰也存着口气死不了,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旁人见了害怕。”
清蘅一把推倒莲濯,掐住他脖子摁在地上:“你是不是把凤凰骨带在身上了?”
以往他在紫宸宫沐浴完归墟之水,总会点上凤凰骨暖身,两两压制,这样血咒的疼痛缓解了,归墟之水的阴寒之气也不会让他太痛苦,可当他决心用归墟之水修炼,尤其当他在深海归墟打通气脉后便不能再闻凤凰骨香,否则,会立即遭到反噬。
莲濯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提前点的,放在香囊里慢慢的熬,味道只有一点点,连我都闻不到,可这是凤凰骨啊,味道再淡功效还是很好的。”
说完莲濯双眼移到清蘅掐住他脖子的手上,清蘅跟着看过去,那只手有一根手指已经有白骨露出,他战栗的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捂住,末了,抖了抖袖子,袖子滑下来完全盖住双手。
莲濯半坐在地上,看他做完一系列动作,揶揄道:“臭丫头不是在等你么,你去找她啊,这次,我绝不拦你。”
阿莞……他如何回去见她,让她眼睁睁看自己血肉尽毁变成一摊行走不了的白骨吗?
“什么人?!”莲濯忽的叫道,清蘅被叫声惊醒,回过神来,莲濯不知从哪儿揪出个人,一身黑衣有些眼熟,那人抬起头,竟是霍云。
莲濯饶有兴趣的抓着霍云打量:“你不是那追着清蘅不放的凡人么?”
霍云拔出乌青长剑架在莲濯肩上:“你们这两个妖人……”
“砰”,莲濯把他扔了出去,撞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以莲濯的力道,一个凡人撞出心甘脾肺都不足为奇。
霍云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嘴里却一直呢呢喃喃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违不过妖人恶鬼云云。
“有点意思。”莲濯走过去,脚踢了踢霍云,霍云动了动,他来了兴趣,脚按着霍云肩膀翻过身。
“看样子是个修道的,不容易死,那好,你去做件事,告诉等在长安曲江楼上的容莞,清蘅在深海归墟,性命垂危,只有她能救清蘅。”
霍云漆黑的眼睛瞪着他,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憎恨与拒绝,莲濯掏出个白瓷瓶,一只脚踩住他下腭启开他紧抿的嘴唇,白瓷瓶对着他嘴一阵猛灌。
“想活命的话现在就去,不然,你半截身子可要烂光了。”
收拾完霍云,清蘅已没了踪影。
莲濯不着急找他,把握满满,反正除了深海归墟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