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敦煌有女(1 / 1)
在容莞向张大嫂表明自己东行的决心后,张大嫂宽厚的手掌狠一拍桌子尖酸的数落道:“你这死丫头又被哪个混蛋骗了?老娘早跟你说过你天底下的男人没个好东西,东行?行去哪儿啊?王大头就住在东边你行去他那儿啊?”
容莞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脸正色:“张大嫂你没被男人骗过怎么知道天底下男人没个好东西?”
被戳穿的张大嫂嘴角直抽,偏偏容莞正襟危坐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她,她若说自己是随口胡诌伤面子不说还伤了容莞那颗好不容易才萌芽的春心。
敦煌城西一带人都知道张家酒坊的小伙计阿容是个傻子,人看上去呆呆的,还经常胡言乱语说自己活了千年,要不是因为长得呆又运气好活在敦煌这不拘小节的地方,不然早不知被烧死几回了。
思前想后一番揣度,张大嫂选择了最无害的解释:“我张喜儿何等精明,生就一双慧眼,男人还没来得及骗我就先让我给扒了皮。”
店里的另一个伙计王英兰上工来了,正兀自捞起案上的胡饼吃听到张大嫂的话噗嗤一声笑喷了一口饼渣子。
“原来张大嫂你叫张喜儿啊,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叫张大嫂呢。”
话没说完张大嫂的巴掌已经落在她脑袋瓜上:“王英兰老娘警告你多少次了,再叫老娘张大嫂老娘非扒了你的皮,老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硬生生被你大嫂大嫂的叫成了寡妇!”
王英兰吞掉最后一口胡饼,抹着嘴走向酒垆,边走边说:“谁让你天生长了一张洞房花烛夜死了男人的寡|妇脸呢。”
张大嫂气得拿了个杀羊刀冲向王英兰,半路被王英兰用酒吊挡下,就着明晃晃的杀羊刀王英兰喝光酒吊里的酒再一个转身勾住容莞的肩膀:“要我说能有男人肯骗阿容是件好事,张喜儿你又何必断人姻缘。来,阿容,告诉兰姐姐那男人生的俊不俊?”
容莞捂住她满是酒气的嘴:“我现在不叫阿容了,我有名字了,叫容莞。”
王英兰愣住。
张大嫂一把推开王英兰,拍拍容莞的肩膀:“你别听王英兰那浑女人胡说,阿容你好好在我这儿呆,等你长大了我肯定给你做媒。”
容莞摇摇头:“谢谢张大嫂,但我真的要去东边找到那人,还有我早就长大了,我活了很久。”
又来了。
张大嫂好说歹说还是没能说动容莞,最后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叮嘱她出门在外人穷不能志短再不济也不能卖身,掏遍了自己和王英兰全身搜出些碎银子悉数给了容莞,容莞感激涕零非要把酒窖里几十坛酒搬出来再走。
容莞刚进酒窖,张大嫂一巴掌拍向王英兰吼道:“王英兰你一天到晚好的不学尽学你哥王大头好吃懒做,没事你装阿容干什么,赶紧给老娘干活去!”
王英兰回神,一阵伤感:“喜儿你刚刚有没有听阿容说她有名字了?天哪,阿容居然有了那么个世家小姐似的名字而我却还叫王英兰!天哪!”
酒窖里的容莞听到她们互相的嘶吼嘴角默默弯起。
她就知道容莞是个好名字。
搬完酒回家的路上王英兰远远追过来,大嗓门叫的左右店铺伙计虎躯直震。
王英兰看了眼她胸前白翎,说:“阿容,若是在东边受了气就来西边找我。”
“嗯,我会回来敦煌的。”她的生命很长,够她去西向东。
王英兰难得正经的拉住她的手:“不是敦煌,还在西边,那儿才是我的家。”
敦煌再往西边不就是大漠吗?
小破屋的门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容莞当没看见继续无动于衷的收拾自己那几件雌雄不分的衣服。
白吟歌跳到她面前,摩拳擦掌:“都是因为你这孽畜哥哥才会罚我这么重!我要跟你拼了!”
容莞就知道捉弄她的除了白吟歌再没别人,对一只老狗施术的法子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见她还是没反应白吟歌气得捋起袖子再习惯性的去捞裤子,刚抓起下裙摆突然想到今天自己穿的是裙装。
于是她将袖子几乎捋到肩膀,大叫一声:“孽畜!我要变成龙了!我要咬死你!”
“孽畜孽畜的叫,烦死了!白吟歌你再吵我拔掉你舌头,还有我现在叫容莞不叫阿容。”
经容莞一吼白吟歌立即变老实了,悄无声息的放下衣袖自动退到容莞五步之外。
“你干嘛不理我?你干嘛不叫阿容叫容莞?”
“白吟歌,我要离开敦煌了。”
“张掖我也找得到!”
“我不是去张掖。”
“什么?那你要去哪里?”白吟歌急了,想抢她的行李又不敢只得围着她团团转,见容莞没解释的意思她就更着急了。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以为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打败魔君的……”
“什么意思?你知道魔君会出现?”容莞将包袱系好,看她。
白吟歌心虚的转过脸,容莞捧住她的脸再转过来。
“说。”
“说就说啦,我是偶然发现城外有座万人尸坑的,魔君以厉鬼为食,中元节他一定会出现在那儿……”
“哈哈!”容莞大笑。
白吟歌有点害怕:“……你被魔君打傻了吗?”
“白吟歌,你知道魔君的名字吗?”
“哼,你这荒漠土包子连魔君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在我神界谁人不知魔君清蘅的大名?”
白吟歌由魔君清蘅讲到东海白龙一族,兴致高昂。容莞懒的听拎了包袱就走留她独自亢奋。
走出敦煌东城门,容莞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男子,那人正冲她笑。她飞快奔去扑进男子怀中。
“含光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含光宠爱的揉揉她凌乱的头发,另一只手触及到她沉甸甸的包袱掂了掂重量比前几次重了许多。
手放下,他有些无奈的说:“我已经教训过吟歌,阿容你为何还要走呢?”
“不是因为吟歌。”
容莞笑得粲然,抓着包袱的手快活的紧了紧,白含光瞥到她的小动作心下有了几分狐疑。他认识的阿容是个不知悲喜无欲无求的小姑娘,今日今时他却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是?”他黯然的问。
“我要找人,往东。”
“为何是东?”
“我看见他去了东方。”
所以她只能往东。
容莞走出他身边几步,回头,肃杀中莞尔,“含光哥哥,我现在叫容莞,下次再见叫我阿莞。”
白含光不知怎的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朝自己招招手踩着黄沙步履轻盈的走远,方向是东。
容莞再次听到关于魔君清蘅的大名是在几个月后,此时她来到雍丘小城,正坐在树下喝粥,邻座来了个说话半阴不阳的男子,店家似乎跟男子颇为熟络不待叫唤就送上茶与糕饼。男子茶刚入口身边陆陆续续围满了人,过不多久容莞听到那半阴不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要说这神界秘辛啊那可是三天三夜说不出个角啊,鄙人我就说说各位有兴致的。话说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东海白龙一族生生应了这话,东海白小九各位听过么?”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也有人点了头再摇头。
“呵!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们是凡人啊。这白小九以前可是东海九公子,只可惜性情太过暴戾故而被兄长贬谪到西域屈支国大龙池。这大龙池的地方小龙有跟雌马繁衍的劣习,白小九耳濡目染自制力又极差池水还没泡上就跟雌马繁衍上了,这一交繁衍还给他繁衍上了天上的大金马。”
容莞被最后一口白粥呛住,因这个叫白小九的风流事听起来太耳熟了!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对面坐下一人,容莞抬头面露惊喜,是白含光。
她点点头。
白含光露出奇怪的笑,道:“白小九可是你父亲。”
容莞恍然大悟。她是天马与白龙之女,外形是天马体内有龙筋,龙筋便是父亲给的。可天马与白龙之事神界也少有知情者,一个凡人又是何从得知?想到此,容莞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
脸白无须,发黑身长,除了音色古怪些还真算个人中龙凤,仔细了看周身甚至还隐隐弥漫着股仙气。
白含光稍稍凑近了些:“你可有听说过司命?司命喜向凡人讲天上的风花雪月向神仙讲凡人的闺闱秘辛,他便是司命。”
“……”
“白小九讲完了现在来讲讲魔君,你们知道魔君的紫宸宫在哪儿吗?”
众人这次一律摇头,司命得意洋洋故意卖起了关子,众人忙递茶送水就是容莞也坐不住差点要去给他捶背了。
司命呷下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你们当然不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几人知道我便是其中之一,魔君清蘅的紫宸宫就在东海,要说为什么在东海这又是一段秘辛啊秘辛!”
容莞嚯的起身:“东海在哪儿?”
她这一声问明晃晃的冲向司命,人群中的司命恼怒的皱起眉头,白含光见状连忙拉她坐下。
“司命最恨别人打断他谈风月,他虽没大能耐但散布谣言的本事大着呢,你就别招惹他了,东海我自会带你去。”
这边厢司命不淡定了,什么叫没大能耐呢?撮合才子佳人可是天下头一等大事。
“公子此言差矣!七万里东海你可知紫宸宫所在?”司命推开众人直直走来,容莞期待的盯着他的嘴巴瞧。
哪知他却突而转移了注意力,眼睛挪到她胸口来了。
司命两指挑起容莞胸前的白翎,啧啧称奇,垂涎之情溢于言表。
白含光不动声色的起身阻隔住他的咸猪手:“司命,动口莫动手。”
司命鄙夷的给了白含光两记白眼,继而又靠向容莞不过面容和颜悦色到了惊人的田地。
“姑娘可知这宝贝是灌翎?”
容莞点头。
“那姑娘可知此乃灌鸟王的心口之翎?”
容莞摇头,见此司命高兴得跳了起来跳到一半赶忙转身回自己场子,大声宣布:“散场啦散场啦,鄙人要去游学啦,你们各回各家各找老婆去吧!”
然后耳力很好的容莞分明听到他自言自语:大八卦大八卦!天下第一大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