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暴风雨前的宁静(上)(1 / 1)
七月的临浅是被蝉鸣所笼罩的,在地下蛰伏了一个寒冬的蝉们似乎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在盛夏这一个季节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样,从早上就可以听到的蝉鸣一直持续到了半晚时分还能够隐约听到。
程珞感觉自己就像是枕着蝉鸣入睡、闻着蝉鸣起床的,被拖长了的白昼就像把原本24小时的一天硬生生的拽成了48小时,一分一秒的流动似乎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了。
什么时候考完的试、放的暑假她都感觉记不清楚了,一个学期的学习生活像水一样哗啦啦的从指缝间溜走了。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余恋气急败坏地将程珞从空调薄被中拖出来,过肩的长发因为数天没有打理而变得乱糟糟的,油腻腻的泛着光而且还打起了结,如果不是余恋硬生生的拖着她去洗头洗澡她也许就要这么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
凉水从头顶冲下,顺着发丝一路蜿蜒到了脊背,滑过了大腿后跟着沐浴乳的泡沫一起流进了浴缸里,程珞紧紧闭着眼睛,任由余恋对她动手动脚。
“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你就这么自暴自弃,那样是结果出来了你不是要把腿割下来给那家伙!”余恋絮絮叨叨的啰嗦被流水的声音覆盖的断断续续的,程珞只捕捉到了只言片语,但已经足够让她手脚冰凉了。
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梦魇一般,一闭上眼睛就会紧紧地将她缠住直至窒息,程珞猛地睁开了眼睛,洗发露一下就钻进了她的眼中,火辣辣的疼痛刺的她直想落泪,堵在喉咙口的压抑随着眼泪的涌出而被悉数释放,程珞也不管身上还沾着的沐浴乳泡沫会不会蹭到余恋的衣服上,伸出手臂紧紧地拥抱住了眼前唯一的人。
“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对身体真的不好。”余恋叹息着回抱着程珞,感受着怀中的人不断地在颤抖,她除了收紧手臂更用力的拥着对方之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半个月前还好好的,余恋想起半个月前他们一起去靠近临浅的一个小镇旅游的事情,清晰的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那时正值六月初,临近考试的牧泽和程珞为了放松一下自己提出了想要去靠近临浅的一个小镇旅游的事情,刚好那时候咖啡馆的生意也比较冷清,她和虫子就关门休息了两天和他们一起去了那小镇。
他们到达的前夜那儿刚好下了雨,夹杂着广玉兰浓郁香气的空气湿润而凉爽,走在被雨水打湿了的深色石板上欣赏着周围古朴的建筑,让他们有种恍然穿越了的错觉,有着温婉笑容的妇人摇着小乌篷船从石板桥洞中穿过,在青碧色的水面上漾起了层层涟漪。
桥的两边有早起的摊贩叫卖着,热闹的人群与沉静朴素的建筑微妙的融为了一体。
“那个花好香。”余恋还记得那时她和程珞都被一位老婆婆兜卖的琥珀色小花吸引了,被整齐排放好了的小花大概只有食指的三分之二长,两朵花被细的铁丝穿成一串,散发着浓烈而甜腻的香味。
四个人结伴相行徒步兜兜转转将不大的小镇来来回回逛了两三遍,几乎把镇上的小店都看了个遍,虽然没买什么东西但仍觉得异常的满足,中午的时候去了街边一家卖特色小吃的店解决了午餐,店主是一位年过七旬仍精神矍铄的老奶奶,她用不太纯熟的普通话同他们交谈着,和他们说着有关这个小镇的一些传说故事,虽然心里清楚绝不是真实的故事但是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吃饱喝足后在店里休息了好一阵子他们才重新出发。
这是场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目标的漫步,四人只是随意地走动着,踏过长有青苔的青石板,踩着完全由石头堆砌成的拱桥,望着蔚蓝的天空在飞翘的屋檐中缓缓变幻着,和他们一样悠哉的人随处可见,就连偶然蹿过脚边的流浪猫似乎也多了分懒散的味道。
傍晚时他们又遇见了上午碰到的卖花的老婆婆,不过这会儿她又换了一种花在卖,花篮中不再是那小巧的琥珀色的话,而变成了许多深浅不一的粉色的花,经过老婆婆的介绍他们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凤仙花的可以用在为指甲上色的花,没有什么香味但是色彩艳丽。
余恋买了一小包凤仙花,而程珞在回旅馆的路上看中了一家小店的一个小饰品,由几颗类似鹅卵石的小石块串起来的手链看上去十分可爱,被打磨光滑了的小石头贴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但不扎手,老板说串石头用的细绳是经过寺庙开光的,可以佑人平安,程珞毫不犹豫的花钱买下了那串手链并当场套到了牧泽的手上。
那时余恋还在笑她迷信,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那串手链护住了牧泽的命,可也正因为如此,才将两人推到了更为尴尬的境地。
后来回到旅馆后四人又在旅馆老板的怂恿下一起去镇上的一座许愿桥上看了日落,当橙黄的太阳缓慢地西沉,最终完全的钻进了那遥远的地平线之下,他们才明白那旅馆老板的用意,在日落之后不久,小镇东面便会有人放烟花,绚烂的烟火在还没完全黑透了的夜幕中炸开,余恋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小镇似乎是以制造烟花而出名的。
烟花的表演虽然只持续了几分钟,但那华丽的色彩却永远的被映在了他们的心中,成为记忆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们第二天便要离开了,踏上回程的大巴车时他们作出约定,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再一起看一次日落和烟花。
谁知道那之后没多久牧泽他们就出事了,牧泽说那天蒋赟在楼梯口刚准备和他打招呼就被程珞推下了楼梯,摔下楼梯的蒋赟撞上了牧泽,她为了保护牧泽让牧泽把自己压在了身下,牧泽没事而蒋赟因为头直接着地脑部受伤当场陷入了昏迷。
昏迷着的蒋赟连期末的考试都没有参加,一直到现在,仍不知道情况究竟怎样,因为蒋赟摔下去的时候她背后只站着程珞,所以即使牧泽不愿意相信、想要包庇都没有办法,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还是他自己亲眼看见的。
任谁遇到了这种情况也会那么判断的。余恋叹口气,将莲蓬头的水龙头关上。
自那之后牧泽便没有和程珞说过话,摆明了是不打算听她解释了,其实就算解释牧泽愿意相信,其余的人愿不愿意相信还是一个问题。余恋蹙着眉,虽然心里清楚这件事里程珞绝对是无辜的,但是现实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乐观。
拿干毛巾把泡沫一点点的擦干净,余恋望着程珞眼下深深的黑眼圈真的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如果在那儿昏迷着的是程珞,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会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算了,我辛苦点儿把她拖回去吧。”余恋无可奈何的蹲下身子将程珞整个人都压到了自己的背上,清瘦了好多的程珞的肋骨硌的她的背都隐隐泛起了痛,而趴在她身上的程珞,即使坠入了梦境仍旧紧紧地蹙着眉。
没有人谁知道,谁和谁的红线断了,命运的走向,会在转角的地方忽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