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最后的暑假(1 / 1)
最后的暑假如期而至,却没有一个人再跟先前似的吵吵嚷嚷着回家,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只是除去了那些学习的内容,每天还会一起吃饭,游戏,打牌,偶尔有人提着行李走了,也是走的悄无声息。过了这个假期,我们就大四了,每个人都有些想不开的认为这是“人生的最后一个暑假了”。开学之后,我们也会如98级、99级的师兄师姐那样为了找寻工作而忙碌,然后直至毕业再各奔东西。我问简宁有什么打算,她泰然自若的笑着说:“要么一起找工作,要么一起考研,悉听尊便。”我却还是那么的迷茫。关于这个问题,我虽然已经几次三番的思考过,但我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做选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虽然现在准备考研对我来说确实晚了很多,但我转念一想自己如果天天穿着白大褂坐在医务室里听人牢骚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每次想到自己的未来,我都会忍不住的有些不安。在高中填报志愿学习法律时,我想的尽是港台电视剧中那些与人分庭抗礼的律师,但现在我却发现这也不是一个好差使。但简宁和我就不一样了,她完全可以继续学下去,换个专业换条路便又是一块明朗的天地。
那个时候,简宁经常问我怎么想的,我最后漫不经心的说:“那就考研吧。”那时,我的想法就是在继续深造的路上送他一程。在第二天,她就直接把我拉到了教室去看书。她会一丝不苟的看着那些专业的课程,而我则假装学习英语似的品味着那些阅读短篇里的小故事,就算遇到了生词,如果不影响阅读,我也就直接跳过去,我懒得去查词典,我给自己的定位是“陪读先生”。渐渐地,她也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这也难怪,在考研和假装考研的路上,我们两个在学习状态上的差异也是一目了然。在一次返回宿舍的路上,她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我愕然的看了看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却是什么也没说。
“你说要一起考研,可你又不认真读书,难道你就只想图个乐子去那考场上溜溜?”她生气的说。
我看了看她,轻轻的说:“其实,我不想考研,我也考不上,但我想你去考研。”
她立刻挣开我的手,站到了我的面前,直盯盯的看着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和我分开?”
说话之间,我看到她的眼眶里已经滚起了泪珠。我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怎么会呢?我这么爱你,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生都陪你左右,然后白头到老,永不分开。”
她极力控制着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毕业了,我也不想和你分手,你要好好读书,跟我一起考研。”
“我会的。”我轻声的说,对于学习,我已经不似高中那样的自信了。
“那就一言为定。”她说完又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我会意的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她拉钩,我的心情随着那手指的拉拽来回摇摆。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考着未来和现在。我了解自己的专业理论水平和英语水平,我知道就算我这半年寒窗苦读去考研也是徒劳白费,但是想想工作,却也尽是各种的失落。我爱简宁,我希望她能走得更远。即使不在一条路上,我也可以远远地遥望着她的美丽。
那年,有一本畅销书是卡耐基写的《人性的弱点》,他在书中说:“童年的无知可爱,少年的无知可笑,青年的无知可怜,中年的无知可叹,老年的无知可悲。”当生活走到了那么一个临界点上,我也会在百无聊赖之中“思前想后”般的胡乱琢磨。走路时会想,吃饭时也会想,那些曾经历经过的快乐与痛苦便会在脑海中一个接一个的闪过。常听人说,人在死前,那些生前的场景就会如此一般的生动再现,我不想死,我只是有些痛苦。我知道我的爱情还能走得更加长远一些,至少毕业还有一年,我们还可以不顾后果的整日缠绵。毕业之后,如果我们还在一起,那就是一起挤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讨论着油盐酱醋,这似乎并不是我们的所愿。我希望她能安心的去考研,而我则去自安天命地去寻找自己的事业,如果还是如此的馄饨生活,我担心到了毕业就太晚了。思虑再三之后,我把我所想的和盘托出地告诉了简宁,她给我的回答是“那就毕业了一起去工作”。但这显然不是我所期冀的那个答案,可是我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还会陪着她一起去上自习,但她已经不在意我看什么书了,我觉得心中有些失落,那种失落或许正源自我的懦弱和“拉人下水”之后而生的不安。
在考研的路上,尽管我已经放弃了我自己,但我去并没有放弃简宁。虽然她打算将来陪我一起去找工作,但我却是极力反对的。我会督促她认真看书,还会陪着她去书店买学习资料。偶尔我也会翻翻那些考研的题目,但真正弄明白的也没有几道,这让我那求学的自尊心颇受打击,心中也自觉或不自觉的就把那些书列到了禁@书。闲暇的时候,我们也会一起谋划着我们未来,她会去读研,而我会去工作,只要在一个城市,只要在一起,就有我们要的那个幸福。简宁决定整个暑假都留在学校复习功课,我也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了,母亲显然有些不高兴,当听说我只是留下来陪着简宁考研时,便又叮嘱我多照顾好她,又问我钱够不够,用脑的时候可要多吃肉的,我告诉她不用担心,这里一切都好。
半个月后,班里的很多人都陆续回家了,宿舍里除了我就剩下了本绍钧和也是志在考研的尚文杰。本绍钧在暑假会找到更多的家教,这样可以赚到更多的钱用作新学期的学费,每天晚上他还会去跑步。我从溜冰场回来后,常常会拉着上完自习的简宁去操场陪他跑几圈。本绍钧说现在的他已经淡忘了过去,跑步也成了纯粹的舒筋活血的一个运动。我希望他的内心能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轻松。在那个暑假,我也看到了那个敲架子鼓的女生和她的男友在校园逗留,而且至少见过两次,就像我和简宁一样手拉着手在校园漫步。每当这时,我都会下意识的四处张望,我不想本绍钧也恰巧走在这里,我希望他什么都看不见,继续过着属于他自己的平静的生活,我相信,他也会找到自己的真爱。
我喜欢假期里的校园,因为在这个时候,校园的白天和晚上都是一样清静,随便找一张排椅坐下,就那么静静的坐着都会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都会因那茂盛的树叶而留下一片的斑驳。如果有了合适的歌曲,再来一杯茶,再有一个爱人,那样的生活就是至臻完美了。而我就幸运的停留在那段时光里,奢侈的享受着那个夏天里的一天又一天。有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说,她看他的书,我听我的歌,除了脑中那些流转的思绪,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静象。白天,这里会有鸟雀的叫声,到了晚上,这里也有蛐蛐的夜鸣,我想就这样甜蜜的厮守下去,可每当想到这里又会情不自禁的想到暑假之后的大四和大四之后的未来,心中就又凭空来了一丝不安。有的时候,我也想去考研,然后陪着简宁在校园里守着那一方净土“虚度”自己的光阴,但我每次看到那些考研的教材,便有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力不从心,这时又会深深地感到从高中到大学,自己不知不觉就失去了很多战斗力。而现在的我正在努力去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再失去太多,譬如说爱情,譬如说友情,譬如说眼前这份宁静。一年之后,我们都会不可避免的离开这里,谁都说不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剩下什么,就像98届、99届的毕业生一样,就像我们的衰老一样。不同的是那时的我们会在这里留下多少遗憾,到了毕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满载而去。而关于那些丢掉的美好,有人会意识到,也有人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意,也有人不在意,有人会选择铭记,也有人会选择忘记。
聊天的时候,我们常常说到考研。简宁问我喜欢哪座城市,我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无所谓。她听了笑着问我说:“南京如何?”我说“也还好吧。”她说她不想再回到北京,还把自己比喻成一只好不容易飞出囚笼的小鸟。我们也最终确定好了她的考研目标,那就是南京大学的民商法方向。其实,读研对于简宁来说并不难,每年,系里都会有几个保送的名额,而根据卓文珺在年级老师那里获得的数据分析,简宁的成绩对于保送来说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但简宁对此却完全的不屑一顾,她和我一样压根就看不上这所工科出身的大学所开办的法学专业。她说她什么都喜欢最好的,如果留在南京读研,就要去最好的大学读最好的专业,她的雄心壮志让我多少有些嫉妒。看着她刻苦读书的样子,我也会想起高中时候的自己,总是那样的孜孜以求,不停的看书,不停的答卷子,从那时到现在也只是三年,我已经改变了我自己,而这种改变在我刚进大学校门那一刻就开始了。我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李闯王,但有的时候,我又认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多年的学海苦游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回报吗?只是我们的放松都不自觉的提前了一点,我们都曾简单的认为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学习终点,于是我们纷纷卸下包袱,提前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提前放弃了对更加美好的理想的追逐,我们开始安于现状,乐不思蜀似的一天又一天将自己灌醉,我们眼中的世界也随之变得一片朦胧——也包括我们脚下的那段路。我们什么都懂,但我们什么都不愿去做,我们很懒惰的把那些没洗的衣服扔给了明天和明天的明天。而至于未来,在走出校园之后,每个人都会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山头“落草”为生。我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工作是坐在办公室喝茶聊天还是守在厕所等着给人擦屁股,所以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今天做什么努力都是徒劳。而事实上,从往届毕业生的反馈信息来看,不幸的是现实又真是大抵如此。系里的学生被输送各地各行各业,有医院,也有法院,有的去做拍卖,也有的去做汽车销售。当我们的成绩单变成了一张废纸,又有谁会去花那么多心思去把那本《民法通则》背个滚瓜烂熟,那又有什么用呢?当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又这么去做的时候,也就没人去想这么做有什么对不对的了。那些能够耐得住寂寞而埋头学习的人变得寥若晨星。简宁就是我学习上的榜样,但也只是个榜样,我却不想那么去做,我喜欢她的智慧,佩服她的勇气,却也仅仅停留在喜欢和佩服,我还是不愿那么去做。在我们的世界里,我心甘情愿的做一片绿叶陪着那朵红花一起沐浴阳光。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把爱情和考研搅合在一起,然后又无限惬意地享受着这个夏日里的悠闲和美丽。虽然每天都在重复,可是每天又都不尽相同,就像那盘Beyond的磁带每天都会在我的随身听里转上一圈,而我的感受又是从不一样,这真有些耐人寻味。
济哥的溜冰场虽然每天还能卖出一百多张的门票,却也是大不如前了。更多人愿意窝在那些乌烟瘴气的网吧里,然后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沉醉般的厮杀,那些看不见底色的沙发扶手也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吃盒饭的心情,济哥说:“时代变了,喜欢滑旱冰的人已经原来越少了。”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他看了一口气说:“暂时还没有,我可真是舍不得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