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出校的小路(1 / 1)
其实那条下路距离操场并不远,走出操场就直奔教职工的小食堂,在一段影墙似的宣传栏前面绕过,就可见一片废墟,不用走多远就是一条狭窄的过道,那里本来有一座矮墙,只是走的人多了,矮墙被走出了一个破口,走过这堵矮墙,就到了校外的世界了。我完全相信,除了我,还有很多人知道这条通道,有一次我从溜冰场回来时,就见到过三五个人在这里结伴而行,而他们绝对不是来这里看风景的。
走过了小桥,我才又重新拿出那张清单,简单的理了理,就去了超市,然后又去了水果店,去了一趟马台街,又去了一趟童家巷。当我回来时,从超市带来的特大号购物袋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几十串羊肉串也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种满载而归的感觉让我忽然想起了《回娘家》里那个“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一个胖娃娃”的女人。我看了看时间,竟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当我重新走上那片废墟,正沉浸在即将去打扑克的向往之中时,矮墙后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大喝了一声“站住!”
我被吓了一大跳,愤怒的看了一眼那个人说:“干什么啊,打劫?”
“打什么劫,我是教务处的老师。”他说完又扭头朝着那段矮墙说:“你们出来吧。”然后就从矮墙后躬身走出了两个学生。这时,我才醒悟到是中了埋伏,一定是这个老师在抓获了两个私自出校的学生后又如法炮制的抓住了我,我心里暗暗叫苦。
“不知道学校封校了吗?”那个老师气呼呼的说。
“知道啊。”我硬着头皮说。
“那你怎么还敢溜出去?”
“买东西啊,学校里物资匮乏,开放的那个小超市也是要啥没啥,我出去也是没办法啊。”我一边说一边露出一脸的无奈。
那个老师又看看我两手的东西,说:“少说那么多废话,你已经违纪了,等着处分吧,学生证带了吗?”
“没有。”我毫不犹豫的说。
“身份证呢?”
“也没有。”我又毫不犹豫的说。
“那你什么专业的?”
“2000临床的。”我又毫不犹豫的说,虽然打小就受过不许对老师撒谎的教育,但此情此景之下,我却是一句真话也不敢说了。
那个老师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我记住你们了,回去一人写一篇检查,明天上午交到教务处,要写深刻点,我在那等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看,悻悻的离开,而那个老师则收了收衣服闪到矮墙后面继续潜伏起来,时不时的还会探出头来向小桥那个方向张望一下。我觉得有些纳闷,就这么一段小破墙后面竟然能藏得下三个人。走过了那片废墟,我问那个男生“你是什么专业的。”
“2000法学的。”他随口说。
“扯淡,我才是呢。”
“哦,刚才我是这么说的,其实我是检验系的。”他有些愧疚的说。
“少给我们系抹黑,你就不能说自己是临床的啊,他们那么多人,查都查不过来。”我有些抱怨的说。
这时,旁边那个女生怯生生的说:“其实我是临床的。”
一时三人竟无语了。
快到操场的时候,我问他们教务处在哪里,男生说不知道,女生也说没去过。我摇着头说:“既然都不知道在哪,还写个什么检查啊?”
女生看了看我说:“那你不写了?”
“我要去操场打牌了,没时间写这东西。”我立刻轻松了很多。
那个男生生附和着说:“那我也不写了,反正那老师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还写吗?”他说完又扭头看了看那个女生。
“既然你们都不写了,我也不写了,把你们都供出去也不好。”女生笑着说。
就这样,我们在校园的岔路口默契而又快乐的分手道别。
走到操场后,几个人看见我回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牌,萧扬一手接过购物袋笑着说:“辛苦了,辛苦了。”说完,他就把一袋子东西直接倒在了草皮上,然后就见一群人纷纷围过去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庆幸没在矮墙那里耽搁太久,现在烤羊肉串还是温乎的,于是又赶紧给大家分了肉串,现场一片其乐融融。采购的东西显然很令大家满意,旁边其他班的同学也是不住的朝这边看过来,毕竟,能够在封闭的校园里吃到烤肉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奢侈了。皮洛一边吃着一边抹着嘴巴说:“几天没去,这老金的羊肉更加美味了,明天我请客,再去整点来。”
“要去你们去吧,刚才就被一个教务处的老师阴了,差点挂在那,现在那老师还在那等人呢,我反正是不去了。”我有些埋怨的说。
他们听了我的话都很诧异,于是,我又把刚才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期间还不忘添油加醋地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气和智商。等我说完之后,大家一致认为那个老师一定是个极端冷酷和变态的家伙,卓文珺也忍不住说:“这老师怎么就一条生路也不给人留啊。”
陈易凡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似的说:“看我去收拾那个老师一下。”说完,他就要走。
卓文珺一把拉住他的衣角说:“你要干什么去啊?”
陈易凡笑了笑说:“玩个小小的恶作剧。”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戏,就说:“我也去,我对那里地形熟。”
一旁的萧扬说:“我也要去。”
皮洛看我们都去了,也跟了上来说:“我去监督一下,别让他们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
当我们一起来到那面影墙旁边时,正看到那个老师依然躲在矮墙后面,并且还在不住的朝着前面张望。我忍不住骂了一句“就这个变态。”
陈易凡看了看我们说:“你们都别动啊,看我的。”说然,他就绕过那个用作宣传栏的影墙,很快的从废墟上拾起了一块碎瓦片,又很快的退了回来。我们见到他手里的东西立刻心知肚明,忍不住一阵窃笑。陈易凡“嘘”了一声,就把手里的瓦片扔了出去。
随着夜空中一道黑色的弧线划过,紧跟着就听见“哎呦”一声,我们闻风便跑,一直跑进了操场才放慢了步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紧不慢的走着。当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后,便都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几个女生好奇的不住询问。没过一会儿,我们就看到操场外的马路上,一个黑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看样子就是那个老师,毕竟,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我们吃过零食后,又继续开始打牌。我们很默契的把萧扬和丁晨放在了一起,这让和萧扬搭档的皮洛越来越不满。因为为了讨人欢心,萧扬竟然不顾多年的兄弟情分明目张胆的放水求荣。回到宿舍后,皮洛还在不停的□□萧扬重色轻友。
之后,我们打牌的队伍不断壮大,班中的男生女生纷纷加入,尚文杰也在体温恢复正常后被释放了出来。据他说,在临出门时,他还被医生叮嘱了一大堆,只是他归心似箭,什么都没有记住。他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后就虚情假意的说了一句“我想死你们了”,然后就加入到了操场斗地主的行列。后来,我们还会带两副羽毛球拍过去,玩累了就去打打球,打球累了又继续打牌。在卓文珺的带头鼓动下,班中的那个音乐才子也把自己的吉他抱了过去。我们打牌的时候,他会在一旁自弹自唱,唱到那些熟悉的旋律,我们也会跟着轻轻地和,这是非典时候留给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了。如果没有非典,我们或许谁也不会想到大学还能过的如此快乐,那美妙的歌声,那欢乐的笑声,还有那迷人的夜色,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恋恋不舍。如果赶上雨天,我竟忽然变得不知道该去干什么了,简宁说“去教室上自习啊”,说完就拉着我去了教室找位子。看书的时候,简宁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会劝着说:“现在看看书也好,省的考试了又去天天熬夜。”我便又收回那懒散的目光,端起书来看看。我不得不承认,在和简宁走到一起后,我又在半强迫半自愿的状态下踏上了这条学习求知的道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
雨过之后,我们又都不约而同的回到了操场,周围的人群总在变化,我们和我们的快乐却从没变过。在网球场的场外的那个角落里,总有那么一群人在耀眼的镁光灯下尽情的玩耍,那是专属于青春的景致。
在一次散场后,我惊异的发现本绍钧正在操场跑步,后来我渐渐发现他每晚都要跑很久,而且就是一直不停的跑。我问他怎么了,他也是什么也不说,脸上却是一脸的深沉,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直到有一天,当我们打牌时,我看到本绍钧又开始了慢跑,就把手中的扑克塞给了身旁的一位同学,直奔着跑道上的本绍钧追了上去。
本绍钧看见是我,淡淡的笑了下,继续跑。我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他跑,跑累了,就跟着他一起走一段,我又问他说:“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听听,也许能帮你。”
本绍钧看了看我说:“不要再问了,真的没有什么。”
“大家都很关心你,班长还特意让我来问问你的。”我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在自寻烦恼罢了。”他说完,又跑了起来。
我跟了上去,正色说:“你就说什么事吧,别让一帮朋友替你担心,你这精神状态真的不好。
他停下了脚步,又开始走了起来,又长舒了一口气说:“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看见自己喜欢的一个女生在和别人谈恋爱。”
我这才醒悟过来说:“你说的的辛晓萌?你们乐队的那个架子鼓手?”
“恩,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还没恋爱就失恋了,心里有点烦躁而已,所以就天天过来跑几圈。跑完了,心情就能好上很多,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伤不起的小孩子。”说完,他又笑了笑。
“原来这样啊。”我想了想又说“缘分总是太飘忽,你喜欢她,但她却并不知晓。谁也不知道那些女生是喜欢直接的表白还是喜欢暧昧的猜猜猜。在确定关系之前,女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和你坦陈心扉,因为她们比男生更容易受伤。”
“我都懂得,我之前也只是暗恋罢了,如果真的让我去追求一个女孩子,该做的,我也一定会去做。如果我决定了,我就要她有永远都幸福。但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出这样的承诺,我不知道毕业后会怎样,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我不想拉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承受太多的痛苦。所以,就算我真
的很喜欢她,我也不会表白,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不想随便的谈谈恋爱,然后到了别业就分手,我想要的是长久。”
他说的语重心长,而我也开始在沉默中反思,专业的前景一片黯淡,几年之后,我们又能给我们的爱人什么呢?如果毕业就失业,我和我的爱人窝在一间廉价的出租屋里的时候,我们是否还有心情去谈情说爱吗?我忽然在心头多了一些后怕,也分不清楚现在的快乐是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还是从未来透支过来的幸福。看着本绍钧,我才觉得他要比我们更成熟一些,他情愿独吞爱情的苦果,也不愿去染指那份美妙的缘分,这又需要多大的牺牲啊。
我看了看昏黄的夜空,又看了看操场之外的梧桐,笑着说:“你这么做也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观,也都有自己的选择,只是你别太为这事情烦恼了自己。除了爱情,还有友情,就算没有约会,也还是有很多事值得去做。”
本绍钧笑了笑说:“跑步就不错啊,就这样不停的跑,我以前也这样,据说烦恼会合着汗液一起排出体外,每次跑完,身心都是舒服的。”他说完,又开始跑了起来。
“今天晚上,我就陪你跑跑。”我说完,就跑着跟了上去。医学课程的老师说过运动能加速新陈代谢,这样伤口愈合的也会快,我只是还不清楚是不是也能治愈心头那点伤。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到底跑了多少圈,只是在最后累的大汗淋漓,几近虚脱,但身体却是格外的轻松和舒服,所有的汗毛孔似乎都在用力呼吸,身体也在不经意间做着吐故纳新。卓文珺问我本绍钧怎么样,我说:“放心吧,他只是在疗伤,很快就没事了。”
那天晚上,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了很多,想到了我和简宁,想到了韩笑和楚河,又开始踌躇自己是该顾虑重重的裹足不前,还是毫无顾忌的一路跑下去,就像是面对一朵美丽的花朵,我不知道是该把它摘到手里带走,还是驻足在那里傻傻的观赏。也许怎么做都没有错,但我又显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剩下的就是更好的去维护自己的选择,本绍钧选择了默默的祝福,而我和简宁则要手拉着手开心的一路走下去。
第二天,我给韩笑发了一条短信说“你去跑跑步吧。”她发来一个问号,我回复说:“跑步可治百病。”她又回复了一个“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