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失乐园》(1 / 1)
实习前夕,我和简宁两个宿舍的人相约一起去卡拉OK,曾经的“联谊宿舍”如今已经成了“联姻宿舍”。我记得那一天皮洛不合时宜的唱了一首郭峰的《移情别恋》,我也由此断定他的追求之心未死。后来,卓文珺和陈易凡唱了一首《选择》,而我们唱的则是《明明白白我的心》。
11月,我们终于到了去医院实习的时间了。根据系里的安排,我们两个班的人除了一部分人留在南京的两所医院外,其他人要被分到扬州、金坛、徐州和常州四个地方的医院。本来我和简宁都申请了留在南京,结果却是事与愿违,我留在了南京,简宁则因为外调的学生干部不够被派到了金坛做为领队,这让我很是郁闷,如果早知道如此,我也不会留在这里了,但想到溜冰场那里又有些走不开,也就不好再找人换了。在帮简宁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嘱咐的话说了一大堆。卓文珺看了看陈易凡说:“你就没什么说的吗?”
陈易凡笑着说:“出门的可是我啊,不过天气凉了,你还是要注意点别感冒。”
“就这些?”卓文珺又问。
“听师兄们说过,别太把带你的医生当回事,两个月咱就走了,谁也不欠谁的。”
“没了?”
“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的。”陈易凡又接着说。
我忍不住笑着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完,又问她说:“班长,现在还能不能申请去金坛啊?”
“你这分明也是在想着‘朝朝’和‘暮暮’啊,没戏了,都是系主任钦定的,谁也改不了了。”
当满载着同学和行李的大巴徐徐驶出校园时,心中的落寞油然而生,我的爱人就这样被带走了,那种离别和放假时很是不同,感觉就像是明明就在身边却看不见,摸不到,明明就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宿舍中只剩下本绍钧、尚文杰和我,我们都有着自己的事要去做,其他宿舍也大抵如此,于是,整整一层楼都变得异常冷清了。如果不是睡觉,我很少呆在宿舍,白天去实习,晚饭后就去了溜冰场。阿德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虽然不是很漂亮,但那骨子里的温柔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来的时候一般不会去溜冰,只是找个角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的男朋友在那里忙碌。小亮在暑假前就辞职了,济哥又招来一个叫做周江阳的小伙子来顶班,虽然是中专毕业,却很招人喜欢,每天都是哥哥姐姐的喊来喊去,没过多久,我们就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了。闲的时候,他就会来我这里听听音乐或是去李姐那帮忙收鞋,每天嘻嘻哈哈的,也是招人喜欢。没过多久,韩笑和她的男朋友就出去租房住了,韩笑说天气渐渐凉了,她的男友怕冷,就租了一件带空调的房子,我说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韩笑却笑着说:“我们只是在试验一下未来的生活,我们的将来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不置可否,关于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后来,我去过一次她租住的房子,那一次也不知是她真邀请,还是假客气,反正我是当真了,阿德也当真了。那个小区和他们的学校只隔着一条马路,他的男朋友也在,或许见到我们的到来有些不习惯,又或许是有其他事情,做菜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对我们也是不冷不热,这让我和阿德有些费解。韩笑看出了其中的尴尬,就解释说楚河现在正准备考研,总是看书看得焦头烂额,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我和阿德装出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继续看着电视。房子并不大,最让人羡慕的是那台冷暖空调,想想过去的夏天和即将赶来的冬天,生活在这里似乎真要比宿舍美好许多。我和阿德简单吃过饭后,稍作逗留就离开了。告别了阿德,我独自骑车回学校,昏黄的路灯不甚明亮,走着走着,我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未来的生活——我也要一间自己的房子,我会和我的恋人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我会做最好的饭菜给她吃,也会毫无顾忌的端详又抚摸她的脸庞,我会亲吻她,然后轻声的说“我爱你”,我们会一起看书或电视,会一起躺在床上晒太阳或是□□。当我想起三级片中那些翻云覆雨的镜头时,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就为自己的龌龊而自责。简宁说她要的是一份纯洁的爱情,而我却觉得自己有些邪恶了。我也曾随着其他男生那样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完了那部森田芳光导演的《失乐园》,可那些□□裸的表演还是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之中,而那雪地里的殉情更是让人难以释怀。虽然我们受过了这么多的教育,但在“性”的看法是还都是一片的讳莫如深,总是自觉的去回避,似乎有了那种思想就是意味着沉沦,但我们渐渐的才发现我们根本就不懂的事情的真相。刀哥曾说过“没有龌龊的思想,就没有完整的人生”,当时我还觉得好玩,平静时候想一想,又似乎多少有些道理,但想多了,就又有了一种罪恶感。虽然我觉得爱情的路上必然少不了一条接着一条的麻烦,但我还是希望简宁陪着我一路走下去,我会尊重她,我会按照她的方式让我们的爱情一直走下去。
实习的生活并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复杂,相反却是很轻松。我和系里的十来个人一起被分到了鼓楼区的一家医院,带队的是二班的副班长。每天早晨,我们会在食堂吃饭集合,然后一起骑车赶去医院。我们被分成了四个小组轮转科室实习。我们穿着白大褂行走在病房之间,病人们见了也会亲切的称呼我们是“XX医生”,到了后来,我们也觉得自己真的就成了医生。但我们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却并不多,每天早晨,我们便跟班似的随着医生护士一起开例会,然后就跟着主任去查房,回到医生办公室后,我们就习惯性的搬一把椅子一起坐到某个角落,一起看书或是一起小声的聊天,这里的医生们会开出很多化验单,然后让我们送到隔壁的护士站去,之后就基本相安无事了。虽然我们一直保守着自己的安分,却还是免不了医生们的冷遇。短暂的实习经历就让我们很快把那些实习的科室分出了一个三六九等,心内科是最差的,胸外科次之,档案室最好,我们怀着几分忐忑在第三周轮换到了心内科,有些不行还是没有预兆的赶到了。
我们小组一共四个人:肖燕、李笑贤、邵小军和我,来到心内科报道后,一个姓杨的主任就把我们带到了医生办公室,和以前那些直接把我们分配给带教医生不同的是,他把我们带了进去后就让那几个医生挑自己看得上眼的学生,这让我们感觉很是别扭。当两个男一声一边兴趣盎然一边又念念有词的挑走两名女生后,我和邵小军就觉得更加别扭了。三个女医生看了看我们面面相觑什么话都不说,看得出来,他们都在等另外两个人挑选实习生然后自己就可以落得轻松。一阵沉默之后,杨主任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两个学生你们谁带啊?”又是一阵沉默。“好了,夏医生,你带这个,曹医生,你带那个。”杨主任说完扭头就走了,而我就是他口中的“这个”,夏老师就这样成了我的带教老师。
带教医生们总是装出一份很忙的样子,忙得连我们的名字都从来不会过问,于是“那个同学”就成了我们的统一代号。每次医生在写完医嘱后,就会有人吩咐说“那个同学,把病例抱走吧”,“那个同学去给X号床换药”,或是说“那个同学去开几张化验单”,等到按例忙完了,医生们就开始闲谈,常常是家长里短得说的喋喋不休,我们就如同空气一样不存在,不去插嘴,也不去评论。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还会去查一次房,却很少带上我们,我们也正好落得一个清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个女生如霜打一般的脸色才会稍稍恢复一些光彩,我们也会从一片压抑中解脱出来,长长的舒一口气。有一种感觉叫“同病相怜”,那时的我们体会到无比深刻。没过多久,医生们就会又陆陆续续回来,我们又默默的收起话题,翻开那本《临床医学概论》毫无心思的看着,医生们则拿出自己的零食,继续闲谈,他们不会主动再搭理我们,我们更不会去主动冒犯他们,他们就那么一直谈到中午吃饭,我们才又如释重负的走出办公室。
医院的食堂并不大,医生们却都是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我们实习生也很自觉的和实习生挤在一起。吃饭之后,我们会一起去档案室打牌,那里的医生中午都不在,即使在了也并不介意。
下午的实习生活比上午还要无聊些,医生们不用去查房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下闲谈了。医生们闲谈的时候也会往我们这边瞥上一眼,有时目光无意碰到一起,那种轻蔑让人看着很是不舒服。渐渐地,我们也开始无视他们了,我们也会聊些自己的事情。肖燕是系里的高材生,当我们纷纷放弃六级考试的时候,她已经走进了英语八级的考试,虽然是个女生,但她看的书却是既多又杂,天天都是骑车走一路,说一路,每个人都喜欢和她在一起,为的只是听这个女生天南海北的胡吹乱侃。肖燕的存在让整个下午过的很快。虽然办公室有些压抑,但是走出三区,生活还是一片的美好。离开医院,我会找家面馆随便吃碗面,然后去军俱,而其他的人则可以尽情的挥霍这些没有课程的夜晚,他们可以窝在一起打牌,也可以结伙去网吧,没有任何课程的校园生活就是这样的自由自在。
虽然医生办公室的气氛总也没有改观,但我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赶去三区的那个办公室。在这里,医生们占据着先天的主导地位,既然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我们自然也不会去主动巴结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清楚:在这里,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两周后,我们就会拍屁股走人,根本不值得去浪费什么感情。
有一次,夏医生查房回来后,又是阴沉着脸说:“那个同学,去给九号床被毛。”
我抬头看见她正在看着我,就装作不知道似的说:“被毛?什么是被毛啊?”
“就是给病人刮体毛。”夏医生不耐烦的说。
“哦,我不会。”我继续装傻。
“竟然这都不会?”她有些不相信我的回答。
“恩,真的不会,医学课就是一知半解,具体操作更是学都没学过。”
“那你现在去实践实践吧。”她气的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那可不好吧,要是不小心伤了病人怎么办,我可连个医生都不是啊。”我狡辩着说。
夏医生显然被气到了,但却无可奈何,于是又对着邵小军说:“你去。”
邵小军立刻瞪大双眼,装出一脸无辜的说:“夏老师,我也不会。”
“那你们到这干什么来了?明天都回你们学校吧。”夏医生说完就气呼呼的走出了办公室,大概是去了护士站,因为主任的办公室在右边,而她出门就左拐了。
曹医生和另外一个男医生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我们隐约还是能听得见,无非是说我们水平差又不服管教之类的话。我不好当面起争执,只在心里默默的说这个死八婆。半个小时后,夏医生回来继续写她的医嘱,脸上阴云还是未散。我知道惹怒了带教的医生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是打心眼里厌倦这几个刁蛮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医生。
写完医嘱后,夏医生并没有喊我,而是直接喊来了一个护士把全部的病例抱走了。几个医生又开始闲谈,只是不再看我们。两个女生显得更加拘束了,我和邵小军却并不理会,一会说足球,一会说游戏,没过一会,夏医生扭过头来提高嗓门说:“你们四个别说那些跟医疗无关的东西,这里是医院的办公室。”
我早就在心里压着一堆火,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反驳说“你们怎么就没完没了说些个没用的呢?”
“我说什么了?”夏医生生气的说。
“你昨天说你老公那个大花裤衩跟医疗有关系吗?曹医生说她闺女找了个傻了吧唧的男友跟这又有什么关系啊?”才说完,我自己就差点笑了出来。
“臭小子,竟敢偷听我们说话。”曹医生也生气说。
“那不是偷听,就您嗓门,隔壁杨主任大概也都听得清楚。”
“你这同学怎么这样说话啊,明天不用来了。”夏医生真的生气了。
“这事您还真坐不了主,请假是要找主任的。”
夏医生被气的目瞪口呆,堵着气说:“臭小子,你等着,看我怎么写你的实习鉴定啊。你叫田野是吧。”
旁边的曹医生拉了一把夏医生,又白了我们一眼说:“你们注意点,这样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说完又对着夏医生说:“别搭理他们了,就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我们的带教老师在主任面前说了我们多少坏话,但是第二天,杨主任就跟我们说四个人轮流来就可以了,虽然这并不算什么好的消息,但也绝不是什么坏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在心内科实习的剩下十天中,我只要来两三天就可以了 ,我忍不住想谢谢那些带教我们的医生们。
到我“值班”的时候,医生们对我基本就是不理不睬,我也因此落得一个清闲。于是,在早晨查房回来后,我会象征性的看几分钟书,然后就溜去医院门口的一个网吧,两个小时后,我会准时赶回办公室,稍等一刻也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到了下午,我会和上午一样打个照面就走,然后过两个小时再回来等下班。有一次,我在网吧玩《星际争霸》的时候不经意的抬起头四顾看看,竟然看见班中的秦超坐在我的对面,这位痴迷于《传奇》的家伙竟然和我一样如此放肆,我从旁边的烟灰缸里捡了个烟头扔了过去,他吃惊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看见我的时候,就会意的笑了笑。在之后的实习生活中,我见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偷懒跑来这里——其中还不乏女生,实习的生活也变得轻松而多彩。
我和夏老师顶嘴的事情在班里不胫而走,很多人对我的义举表示赞赏,只是后来这个消息又传到了系里成了我的不幸。系里的年纪老师把我喊到了办公室严肃的批判了一通,一直说到我损坏了学校的形象,我一下子就成了实习生中的反动分子。临走的时候,年纪老师又是一番不断地嘱咐我要“低调”,要“忍耐”。我连声称喏,毕竟年纪老师不同于夏老师,我再据理力争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在医院,我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但学校里,和老师争执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后患。当我走出年级办公室时,正好看见带队的一个班干部,“Hi。”她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却理都没理她的擦肩而过,因为我最反感的就是那些爱打小报告的人了——从小学开始就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