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走上了岔路（1 / 1）

突然有一天，柳青青出现了她面前，是啊，留在这个上过大学的地方，高敏儿手机都不用换号。毕业后的第一年，柳青青专心备考，复试时被刷了下来；第二年，她只好先上班了，还好，在老家找份工作不难，她进了人人都羡慕的邮局；可是，柳青青还是不甘心，又捡起了考研的课本，可是最后专业课还是差了几分；第三年，她决定孤注一掷，辞了工作，要听到报考的大学的专业课复习指导。这个期间，她需要借住在高敏儿这里。高敏儿自然举双手欢迎，她租的房子虽然是单间，但是客厅里可以随便搭张床。然后，柳青青就一头扎进了课本，不管不顾形象，除了高敏儿喊吃饭，和高敏儿没有任何交流。高敏儿第一次体验了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可以数天不说一句话，彼此还相安无事。

直到柳青青的表姐来了，高敏儿才算是感觉房子里不止她一个人，才多了些人气。柳青青的表姐王若水是个黄金剩女，举手投足间优雅十足，为柳青青带来许多吃的喝的和穿的，还为高敏儿买了一束花。柳青青出来闪了一下脸，又去复习了，高敏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就陪着王若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王若水无奈一笑，说柳青青这个样子，她都见怪不怪了，因为过去的两年，柳青青都是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家里人没有人和她计较。又劝高敏儿转变心态，好好去相亲和相处。不要光顾着工作，连敬一丹那种六十岁才退休的工作狂，都觉得事业只是中间的一段，而家是两头。要不然到了她这个年龄，对得起事业对不起自己，自己的一颗心已千疮百孔又如何交给他人？除了把自己打扮的靓丽些，简直无法面对生活，可是再靓丽又有什么用，每次去相亲，都要和对方谈到婚前财产公证。高不成低不就，一晃一年又一年。

那天，王若水走后，高敏儿仔细地思考了她所说的话。她不太明白，这么优雅这么知性这么体贴的王若水怎会被剩下？高敏儿害怕会成为下一个王若水。这几年下来，高敏儿发现自己并不是个彪悍事业型的女性，她做不到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虽然她的工作能力同事也是有目共睹，上司非常满意。但是高敏儿缺乏再往上干的野心，一直是小富即安的心态，不想做房奴和车奴，她想要经济上独立，可是不想做金钱的奴隶，就是云飞扬所说的可悲的中间地带。可是，婚姻好像也离她挺远的，虽然也有几个不经意间误闯入她的生活的男士，可是他们都最终无法进入高敏儿的感情世界。她也缺乏柳青青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尤其当柳青青眼镜片碎了后，高敏儿陪她配眼镜时才惊讶地发现柳青青竟然是千度以上的近视，还有一只眼睛弱视地厉害，高敏儿对柳青青的佩服和同情都是暴涨。

柳青青考完研后就回老家了，继续她的邮局停薪留职的工作，生活又只剩下高敏儿一人了。高敏儿就纳闷了，为什么她的青春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总是自己一个人？后来，高敏儿就释然了，毕业工作后，都各自奔赴了自己的命运，各自走上了岔路，就算还有个相会也不过是临时的停留，每个人要为生活埋单，谁敢在他人的生命里和生活里做长久停留？

不久就收到了高中同学要聚会的信息，说实在的，高敏儿自高三起就独立于集体之外，自高中毕业后，没和任何人有联系。收到邀请，内心还是有点诧异和惊喜的，以她当时的做派，被人深记着，是正常的；但是聚会能有人惦记着她，真是不容易。她犹豫着去还是不去，对老同学们，见还是不见。后来，高敏儿决定了，去吧，就当是为了见见那些对她一直高看的老师吧。去了，和老师们打完招呼，高敏儿就后悔了，因为没有几个人的名字她还能叫得上来，因为大家都改变了许多，因为曾经最优秀的她好像还最落寞，同学们绝大多数都已成家生子。

千年老二李守薇也没有来，只听同学说她已是某个烟草公司的财务总监，听说年薪不菲。那些曾经学习不好、连大学也考不上的的同学，反而早入社会，在这个小地方混的最好。席间，召集人叶子淇开玩笑说，看来高中不必好好学习，因为学习好的最后要么当了老师，要么在一二线城市苦苦挣扎，不是房奴就是车奴，反而他们这些一直在班级后面打狼的都小有成就。集体活动之后，人员逐渐分流，女生们大多都围着那个曾经的体委坐着，如今他开着酒庄，开着豪车，曾经的不自信已消失殆尽，也不知道他说着什么，惹得大家哄笑不已。当然还有那些搞房地产开发的，嘴上在批评如今房价如何走向，物价如何不平稳，又不经意间说自己的考究的衣着要在老家买该有多便宜。土豪们的做派，领高敏儿很不舒服。可是，这些人身边有许多的卑躬屈膝的人，都想借个东风，自己也风光无限。

为什么连同学聚会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秀场，高敏儿冷眼望着这些曾经的同窗，忽然觉得自己来这就是个笑话。曾经未想着融入，如今人走茶凉，何必又掺和。马静琪也来了，她嫁到了省府城市，自己也做到了经理级别。与高敏儿在一起，马静琪一扫当日的不自信，侃侃而谈，对一切似乎尽在掌握。还时不时和别的女生交流治老公心得。当然，青春痘早已是过去式。

然后，叶子淇走过来和高敏儿聊天。叶子淇笑着说这恐怕是高敏儿第一次放下了架子，肯屈尊融入这个圈子。高敏儿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自嘲说，“长大后我才发现，你们眼中的‘天才少女’，其实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固步自封的家伙罢了；你们说我是‘带刺的玫瑰’，或许我身上所带的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还不够强大的心不被伤害罢了。高中时候的我，太自负也太骄傲，太武断也太不屑，从来没有输过，所以输不起。”

“说实在的，高中时候的你太强了，你有资本骄傲，也有资本不屑。我们从来都是被你甩出了好几条街，然后看着你从容穿越一条条街道。你怎么可能会输？你的高中生活是为了看别人的输而来的吧？哈哈！”叶子淇还是那样爽朗，说起曾经一起度过的高中生活，原来在每个人心里各有一个版本。

“我最近觉得自己就是个迷信于高大上，屈服于平淡生活的普通人，好像一直在错误地定位，不知道是盲目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从来都没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或许，在熟悉自己经历的人面前隐藏和粉饰自己的内心毫无必要，

高敏儿终于不再避讳叶子淇，可以向叶子淇说说心里话了。

“不要妄自菲薄，高敏儿。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不是被现实压弯了腰，就是被现实撞破了头。可是，你永远都是那个无法模仿、无法替代、无法超越的特例，今天的你还是人群中的焦点。岁月似乎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你生命的韧劲是不可被打败的。你的变化不过是有了更为柔和的目光和更能体察一切的初心。你有独属于你的非凡才情，你有内心的执着和不甘于平凡。无论有什么样的追求，都值得付出和等待。”叶子淇不喜欢这样幽怨的高敏儿，高敏儿在叶子淇心里，是那个永远都不会变的样子，青春如常。

“若没有一点变化，这么多年岂不白活了？谢谢你曾经的真挚和今天的坦诚。”高敏儿笑着说，她内心里很感谢叶子淇对她一如既往的欣赏和推崇。

“或许你不知道高中时你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是动作，都会让我们男生暗自揣摩，暗地里议论。可是我们都不敢也不肯表露出来，当时你实在太耀眼，我们很自惭形秽，只会远远地躲开，就算是勇敢如我，也不过是悄悄陪在你身边。我记得，你当时非常喜欢那些有着朦胧封面的笔记本，书里常常夹着好看的书签和包着好看的书皮，听说为了一个你喜欢的图案，你甚至满城市里搜寻。”叶子淇还是一如既往得维护高敏儿，高敏儿感动于叶子淇的不变。

叶子淇说起的细节，曾是高敏儿那是的最爱，她花了无数心思。“看来，高中时的我们都太害怕被人看穿看透，所以粉饰内心，酷爱伪装，都不想表露自己情绪。是的，我就喜欢那些带有青春颜色的书皮，不光挑剔花色还挑剔里面的文字。现在想来，当时该有多好的心境，拘泥于这些小玩意。不过，我们身边的世界太小了，所以我才显得那么不一般吧？”高敏儿也不禁莞尔。

“好像高中没有人能走入你的内心世界，不知道大学里和现在如何？”叶子淇没有再看高敏儿，低头望着自己的酒杯。

“我？就一个独行侠，从来就不知道孤独为何物，也不肯改变，也不知道仗着什么，果断地孤芳自赏。大学里，我与大家都接触不多，又不会揣摩人心思，常常是得罪人了还不自知。如今，我感觉自己被生活给搁浅了，现在正积极寻找出路呢。我们去找别人聊聊吧，好多人许久没见了。”高敏儿忽然就不想多说了，毕竟，叶子淇和她都已经不在原点了，路口早已分岔，就算原路返回，也已经找不到当时的心境了。

“本来，变与不变，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可是，你内心的很多方面，你始终选择不肯改变。也对，如果你改变了，就不是我们熟悉又陌生可是又捉摸不透的高敏儿了。走吧，看看其他人吧。”叶子淇知道自己和高敏儿都有不肯改变的地方，那就是叶子淇永远在心里放不下高敏儿，而高敏儿始终不会把他放在内心深处。他终归是走不进高敏儿心中的，虽有不舍，但是终归无法左右，也就再未深聊。

这次聚会对高敏儿而言，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聊天对叶子淇而言，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所有的人，本来被好好地串在一起，如今却已如散落的珠串，散落于各个地方，各行各业，各自走上了自己的人生路。无论欢喜与否，无论成功与否，与高敏儿都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