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天劫(二十七)(1 / 1)
身上穿着青玉坛弟子服,头上套着面纱,来往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注目,不过也没吓到谁。元勿在旁支应,陵端只管照着药方念就行。
义诊也开了几日,前来的百姓也少,前厅里零星几个人,陵端闲下来就趴在柜台上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外人看着他,不详只以为是蒙着整张脸的面纱,仔细看才能发现一双眼睛还在外面。
悠然一天,跟着青玉坛弟子帮忙,只是到吃饭的时候才一个人去端米汤,少恭闲下来也只跟他说现下恢复的不错,终于可以断掉苦涩的草药,陵端撇撇嘴,那就只能喝米汤了。
第二天是义诊最后一天,人数反而又多了起来,陵端初来,觉得新鲜,只管做自己分内事,对于那些青玉坛弟子和来往人群时不时看着自己都已经习惯。
只是脸皮有些发痒,陵端隔着绢纱不停用手背擦着。到底也是自己的脸,不怕丑也怕再弄破了再生出什么疮来。可巧来了一队官差找人,把百姓和青玉坛弟子看了一遍自然怀疑到陵端头上,伸手就要掀开陵端头纱。
陵端抬手一挡道,“官爷,我生的难看,怕吓到你。”
“呵呵,小爷我天天夜巡还没见过鬼,不怕你生的难看,快拿开!”官差见得多,听陵端说自己长得丑只以为是推辞,坚持要看看陵端真面目,可是陵端心下犹豫,你是不怕死,可是前厅还有这么多前来问诊的百姓,本来就病着再被自己吓到怎么办?
又求情道,“官爷要看,还是换个地方吧,大庭广众,免得吓到人。”
“我说看就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看样子这位领头的官爷也是嚣张惯了,不耐烦的打开陵端手臂,直接将头套掀了起来。
你胆大你就看吧,反正我是自己都不愿意看。陵端眨着眼睛也就任由他看了,不了那官差把他头套掀起来,顿时整个前厅都安静了。片刻之后把他头套往地上一丢,大吼一声:“鬼啊!”
被官差的声音惊倒,陵端捂着耳朵,都说自己现在长得难看非要不信,活该啊,看就看吧,还把自己的头套丢了,这不是吓唬其他人么!陵端往前一步,官差立刻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火速蹿到了大门,连带着同来的官兵,悉数退后,有两个直接亮出了兵器。
陵端弯腰把头套捡回来,想要戴回去又停手看着他道,“官爷,你还要看么?”
“你……真的是人……”官差心里素质还算好,至少没像那些百姓全部都跑了出去,跑不动的也躲到了其他青玉坛弟子身后。
“我当然是人,这大白天的,鬼能出来么?”陵端语气还同之前,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人啊,都是不听劝。
“你的脸……”
“被火烧了,官爷还有什么问题?”谎话顺口拈来,要给个解释,被火烧了总比说被雷劈了好,在寻常人看来,被火烧只是意外,被雷劈没罪也是有错。
这次官差没看陵端,把目光转向欧阳少恭身上,陵端这才发现一屋子人多多少少受到了惊吓,只有欧阳少恭掩着嘴,眼睛眯了起来,眼角露出一层层笑纹,正在看笑话看得不亦乐乎。
“欧阳长老……你们青玉坛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官差终于缓了过来,说话没再发抖。
“我们青玉坛用人比起样貌更重能力,端端也是这两日到前厅帮忙的,没想到惊扰了官爷,端端,还不快向官爷赔不是?”少恭压下了脸上的笑容,说话却还是戏弄那些官差。
“别,不用了,欧阳长老你忙,我还要去找人。”陵端上前一步官差连连摆手,他怎么就没注意那双眼睛中间的山根也是漆黑一片呢,虽然陵端套上了头套,但是方才看到的景象太过骇人,以至于官差看到陵端就怕,对着欧阳少恭抱拳就走了。
陵端在原地看着,他们转身出门还算正常,然后一溜烟的小跑到远处,顿时隔着面纱笑了起来,理好了头套回到本来位置。一旁抓药的弟子见到他过来自觉往里退了退。陵端心生疑惑,虽然自己漆黑着一张脸,但是官差第一次见怕成这样还能理解,可是青玉坛弟子都看过了还是这个反应,接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想到这里又觉得脸皮发痒,用手指隔着面纱搓了搓,不料不碰还好,碰起来更加觉得sao痒难耐。没注意到就不觉得痒,注意到了就觉得没法集中精力,好在欧阳少恭“笃笃”敲着桌面,惊醒一旁伺候的弟子,弟子拿过少恭开好的药方递给陵端,不敢走近,隔着三尺远伸长手臂抵着药方。
陵端摇摇头,以貌取人!肤浅!又擦了擦脸,才接过药方大声念了起来。那弟子听着他说话,又看了一眼才回去。
陵端的声音年轻清朗,煞是好听,奈何一张面目太过惊恐。
下午人少,少恭笑着叫他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天跟他一起走,陵端点着头,用手挠着面纱,被却少恭一把抓住道,“难受么?“
“没,就是痒。”陵端如实回答着。身上已经不痛了,脸皮也不似之前稍稍扯动便有撕裂痛感,只是痒,一阵一阵的痒。
“你过来。”少恭到底顾念青玉坛弟子,没在大厅给他看,而是拉回到后院才把他头罩掀起来,仔细打量着一张被雷劈过的脸。陵端看着少恭,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可是少恭和给百姓看病一样的神情细细查看着。让陵端坐下来,温热的手指拖着自己的脸,还有一只手在脸上按了按,最后笑道,“看样子是要好了,痒是脸上的肌肤新生,记着,千万不要用指甲去抓。”
“嗯,好……”既然是大夫吩咐的,那就一定要听。
“还要忌嘴,不可吃生冷辛辣和……”
“少恭,我只喝米汤。”看样子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寻常病人,陵端咕哝着,有把手上的头套都开来打算套回去。
“噗,我都忘了,你的修为,早不需要饮食了。”少恭也是一笑,又拦住他的手,“你下午不用到前厅去了,在院子里就别带这个了,肌肤新生,最好别捂着。”
“好啊。”既然不用见人,戴不戴都是一样,反正院子里少恭和桐姨不怕。
前厅离不开人,少恭跟陵端交代完又出去了,陵端在院子里看看天看看丝瓜,觉得无聊又开始修炼。
等到回房才想起来桐姨给自己拿了一面镜子,脸皮一直发痒,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破了,心下好奇便又把青铜镜翻了出来,对着自己看,奈何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切,镜中暗黑昏花的一张脸,眼睛都看不真切,陵端又捧着镜子到院中来看。
看不清还好,看清了陵端自己也吓了一跳。
来了数日,最初脸皮漆黑,现在反倒比出来的时候还难看。那时候是整张脸黑着,焦黑一片,脸上有些凹凸不平和死皮也看不真切,如今好了起来肌肤新生,脸上焦皮裂了开来。
于是漆黑的一张脸上裂开了一道道白印。陵端细细用手摸着,自从挨了雷劈手掌的皮肤也是焦黑,触感比以往差了不少,饶是这样也能摸到白色的地方是脸上裂开的一条缝,比旁边黑色的脸皮凹下去不少。这样的白印梗在脸上,还不直一道,右边额头一道,鼻梁上一道直接斜过来,一路从左眼下裂到右边面颊,还在脸上开了岔,一条奔着耳朵去了,一条往下巴上裂开。
长成这样出门就是危险啊,也难怪把那些官兵吓到了,陵端自己看着都有些反胃,欧阳少恭是多有魄力看着自己这张脸还能笑啊?
顾念寻常人的心情,晚上陵端去端米汤都是带着头套一路低着头,毕竟鼻梁上的一道白印带着头套也能看到点。好在今天白天在前厅的事情传开来,虽然不少人看到陵端指指点点,但是也不敢靠近,只在背后议论。
陵端到底按捺不住心性,虽然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去注意听他们说话,于是一连串的怪物充斥着耳朵,再有就是什么来历不明,欧阳长老偏偏护着之类的。
这些话听着陵端只觉得……好生耳熟!
要是肇临在旁肯定要提醒一句,二师兄,这都是你骂过百里屠苏的!可是肇临不在,陵端心也宽,听了就听了,没记仇也懒得去记都是谁说的,喝了米汤该修炼的继续修炼。
晚上欧阳少恭倒是来了一趟,又给他检查了一下。
少恭仔细敲着陵端的脸,用手在脸上抹着,有几次指甲碰到裂开的白印,陵端脸上一痛忍不住抖了一下。
“很痛?”少恭问的声音很亲切。
“还好……但是,你不怕么?”自己看着都不舒服啊!
“你忘了我是大夫,脸上生疮的病人我见过不少,你现在是正常的肌肤新生,要不了多久或许脸上黑皮就会脱落,到时候就不用戴着头套了。”少恭笑笑不以为然。
“那,大概要多久啊?”
“长则两月,短则半月,你很着急么?”
“没有……我是怕吓到他们。”
少恭闻言只是一笑,“余下的看你自己,从今天起,不用药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