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滴心头血(1 / 1)
我穿起衬衫,打好领带,将那双人造革的平底皮鞋擦得噌噌亮。
我设想过无数次我与他重逢的场景,隔着人群,隔着玻璃,隔着千万重的屏障。
我仰头看着楼顶硕大的“瑞锦”二字,脚像踩在棉花上似得直发软。
电梯直通向大厦的最高层。
年轻董事的私人秘书将我拦在了他的办公室外,她问我:“您有预约吗?”
我摇头,我说:“我来见我弟弟。他就在这里面。”
她用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我。
我蹲在电梯门前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壮壮。
他长得比我都高了,退去了年幼时的稚气,脸角的轮廓锋利而挺拔。
我的嘴唇无声的蠕动的两下,喉咙哽咽得厉害,“壮壮。”
“我是哥哥呀,壮壮!你不认识哥哥了吗?”我上前攥住他的胳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着的茶叶蛋,“你小时后最喜欢吃这个。现在哥有钱了,哥给你天天做。”
那茶叶蛋在推挪间在他的西装袖口上留下了两道褐色的狭长污迹。
“哥”,他叫我。
“哎”,我没出息地将头埋在他身上痛哭起来。五年了,我做梦都想听他叫我声“哥哥”。我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又失去了他,“哥在这儿。哥找了你好久,壮壮。哥终于找到你了。”
等我的情绪少许平复了些,壮壮把我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些墙都是用几米厚的钢化玻璃做的,流云从这头慢慢飘向那头。黑白两色的简约风格,他们管这个叫做“现代艺术”。
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双手、双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呆呆地盯着茶几上的一只玻璃天鹅样的烟灰缸,眼角的余光却不停地飘向正在办公桌前忙碌的壮壮。这小子成熟了不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一个劲叫“哥哥”的那个小不点了。
“哥,这几年你过的好吗?”壮壮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语气熟念。
“好,都好”,我的心理千头万绪,也不知从哪儿说起,只是这样看着我的壮壮,心里就已满足的不行。
“壮壮,跟哥哥回家吧!”过了良久,我鼓足勇气说道。
“哥,那么那多年过去了。你都没变。还是那么地不识趣。”壮壮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写满了不耐,“你要我跟你回去?回去继续过那种三餐不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吗?”
他问得尖刻,说得却都是事实。我无从反驳,哑口无言地呆坐在原地。
一时间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壮壮压低了声音,换了个更缓和的口吻,“哥,你为了拉扯我长大吃尽了苦头。这些我都知道。我打心里感激你。可我已经不想回去和你过那种苦日子了。我现在是许家的少爷,许和。老爷子只有我一个儿子。早晚许家偌大的家业都是我的。”
“壮壮”,我被他说得没了主意,在我千万次的假设里从没有一种会是如今这个状况。
“哥,留下来吧!留在T市帮我。我的身边缺少信得过的人”,壮壮恳求道。
“好”,我点点头。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旅店,而是去了壮壮位于T市西郊的私人公寓。
“会用枪吗?”壮壮摇晃着玻璃酒杯中的金黄色液体问。冰块随着手指的跃动,撞击玻璃壁,发出悦耳的响声。
我摇头。
“那就去学。我给你派个人。”壮壮说完猛灌了一口威士忌。
他要把我培养成许家合格的看门狗,为他扫清路障的清道夫。
训练我的是从特种兵营退役回来的老兵,一招一式玩得都是真家伙。
每天早晨,我必须负重二十五公斤跑完三千米的山路,超出一分钟加练一百个俯卧撑,午后则是近身搏击,晚上到靶场连枪。
壮壮再也没露过面。
我的身上没了一块好肉,表皮下尽是一些受外部撞击造成的肿块与淤血,最严重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不能动弹,连张口嚼肉的力气都没有。
我开始接触枪支,大量的枪支。
从左轮到博特宁再到□□、冲锋,口径的大小从5.6毫米再到12.7毫米。
与一次可连发数弹的自动枪械相比,那些非自动枪械更符合我的口味。人与枪需要磨合期,你得在一瞬间完成退壳、排壳和装弹的过程。
在开枪的一瞬间,你可以随意控制他人的生死。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都得匍匐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很有意思不是吗?
中靶率达到百分之百后。老兵给我一把从美国走私来的灰熊温彻斯特马格南□□。这是把大口径的半自动□□,我在枪头给自己配了把□□,弹匣里还剩下3发子弹。
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上手,加长的枪管、直角形扳机护圈和可微调的照门。我试着瞄准了面前的金属靶,想象着扣下扳机后的反冲力会否使抢偏离准心。
“小子,我能教你的已尽数倾囊而授。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项,用活人打靶。”老兵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瘁过血就别想再走回头路了。好好想想吧。”
“从前拿刀砍人,现在拿枪杀人”,我说得坦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话在理。”老兵掐灭了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4寸彩照。照片上印着一个光头男人,面带凶相,脸上满是横肉,“做了他,你就算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