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节（1 / 1）

自从那个晚上过去后，乔月一直都表现得很风平浪静，再也从她口中听不到任何关于黎琅的消息，也谢绝任何人提起。到底还是爱了的，不论多少，不说深浅，也曾快乐，也曾伤心，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忘记？

一个月后，童茵离开酒吧，失业在家。其中，她去过几次林韬那里，都是一夜过后回来。林韬有时会给她钱，她考虑着接受了一部分，毕竟现在还不是那么容易适应阳光。她需要生存。林韬也不以为意，只是说自己没时间陪她去逛街，如果看上了什么就去买，不要太苛刻了自己。她听着，有些恍惚，像她这种从无存款的女人怎么会苛刻自己？她出来了将近三年，却是很好地保持着月光精神。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钱花哪里去了，就这么放在包中，便没了。

她告诉林韬将不去酒吧上班了，以后回到阳光中去，但自己似乎一无所长的样子。

林韬说，你还年轻。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林韬，说，比起你最小的那个老婆来说，已经不年轻了！

林韬那个最小的老婆，是她刚出校门时的年纪。

那可真是个花一样的年纪。她想。但是林韬所能带给那个女孩的，除了物质，再无其它。她有点不明白那个人，如果换做她自己在那样的年龄，未谙世事的前提下，是难以接受像林韬这个年纪的男人的。虽然他有时候表现得像个孩子，虽然他隐藏的目光中带着狼性，虽然他身上散发着让她迷恋的其它男人所没有的气息。

可是他并不是女孩心目中幻想的男主角，而十七岁不都是幻想的年纪么？不多是喜欢浪轻狂漫喜欢帅气健朗阳光高瘦的男孩么？林韬他虽然高大也还算俊朗，一举一动中也让人察觉不到沧桑，但又怎抵得上那种花季雨季中扑面而来的青春感？

这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站在这个世界决裂的边缘。前面是黑暗，后面是深渊。她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林韬，也不懂她自己。

她问过林韬，有没有想过再婚。林韬没给回答，只是说想要一个孩子，问她愿不愿意生。

她轻轻点头，说愿意。就算不能和他结婚，借着这种爱的感觉哪怕为他做所有事情，她都是愿意的。

林韬又随口问她那么你打算去做什么事情呢？

她想了想说，先去乔月店里帮她卖衣服，过两个月后或许去找份文职方面的工作。毕竟对于电脑这一块，还是知道多少的。

林韬说那也好，不管怎样都要出去找点事做，在家待久了的话会养成很懒惰的习惯。那么以后，将很难适应每一份新找的工作。

两人聊着，又说到了孩子上。林韬说自己以前有一个儿子，是和前妻生的。但是和前妻离婚的时候，被前妻带走了，至此再无来往。当然，这事是他同意了的。童茵没问他原因，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又说后来有好几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都给她们一笔钱让她们打掉了。现在如此思子心切，大概是老了的缘故吧！

她说，好，那我给你生个孩子！

可惜，几年过去了，她却一直没能怀孕。后来，当林韬告诉她说他要结婚了，她依然从他那里一无所得。是的，这么些年，林韬就算廉价的爱都给得稀少。当然，她也明白，自己的下场还不算太凄惨。至少，他能亲口跟她说，他要结婚了。

这些年间。她知道，有几个他的所谓老婆因为觊觎他的财力欲壑难填地想从他身上获取更多，因此用上了一些偏激办法，从而被他一一断了前路。以往的情分一概不计，如同河水东逝。他出手无情，将自己送出去的财产收回来后，还将她们原本生活的希望都给磨灭，结局各自七零八落。她记得，最震惊的是一个叫肖芬的女子，跟了他十二年，因为和他下属暗里相通意欲共同谋财夺势，被他无情送去了监狱。最后的一纸判书下来，竟是无期。那女子求情许久却未果，最后自杀在牢里。当然，如果不是他和法官有那么几番渊源的话，这两个人的罪完全不至于在牢里待一辈子。其中过程，童茵便是不去猜想也能得知一些，却没有点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惹的男人，你若无情他何止无义？以一还十绝不只是出现在小说当中。

她知道他危险，但还是愿意靠近。这么多年下来，对他的爱，有增无减。

如果林韬不跟她说要结婚的话，她觉得自己会一直这么爱下去。事实上，她也想不到林韬会结婚，至少不会这么快。

她离开酒吧后，在家过了一个月便正式帮乔月在打工。乔月除了比以往更忠于事业外，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于黎琅，不管现在还是多年之后，她都是鲜少提起。也没有再说去爱谁，就这么经营着自己的服装店，日复一日。

童茵帮她打了三个月工后，开始另谋出路。这时，她已渐渐习惯阳光和白天，明白这金色底下的花香以及陌生人的笑脸。她退去自己夜色中的金装，所有从前的短裙都放在了柜子的最深处。长衫长裤，轻便的运动鞋，以及扎在脑后的马尾辫是她的象征。她带着笑容，面对着一切。她带着自己的爱，觉得能很好地走下去。

出了乔月的服装店后，她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份办公室的文秘工作。每天拿着不多的工资，却也能紧凑着日子过下去。因为有了这样正式的工作，与林韬见面的次数便少了下去。有时候一个月都只能见上一次，过程也同以往没什么不同，吃饭，睡觉，再各自回到生活中。林韬的行踪很飘忽，国内国外两处飞，很多时候，她给他一个信息过去，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了回音。打电话，亦是没人接听。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感到唯一的满足便是，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就好。

那份文职工作只是维持半年不到，她便毅然辞退了。办公室的枯燥无味，每个人紧巴巴的表情，就像这大都市的节奏。她觉得自己怎么跟都跟不上。再者，她以前的随性花钱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后遗症，拿着这点工资怎么都觉得不够一次逛街的钱。她又鲜少向林韬开口，放不下心中那点卑微的底线。其实，她明白只要自己开口，林韬会给的。这方面的待遇，似乎要比他别的老婆高上一级。可是，她没有，宁愿缺钱时向乔月借着，也不想说。

辞了工作后，经朋友的介绍，她在一家五金公司跑业务。

其实业务这东西，只不过是把晚上的欲望放到了阳光下。名字不同，性质都是差不多的。她说自己明白，也觉得自己混迹夜场三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她错了。禽兽丢在阳光下，是穿了衣服的，教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人是兽。但是一回到黑暗中，本性就会暴露无遗。刚开始去这个公司的时候，大家对她很好，很是热情，其中包括什么总啊什么总的，就连老板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说她长得水灵。再后来，大家也还是对她好，给她介绍单子介绍客户，一样的笑脸相迎，似乎是出于热心，也没什么企图的样子。可是接下来她才明白，那些人是好，好得想跟她好了。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跟一个客户去歌舞厅玩时，他看她的眼神。那种明显带着欲望气息的眼神，跟看在场的小姐没差别。他喝得醉醺醺微眯着双眼跑她身边，带着狎昵的气息说道，我看她们都没你漂亮啊！然后一只手便勾在了她的腰际，软着身子说要再喝一杯。

她觉得想吐，想哭泣。一个人跑到洗手间打电话给林韬，却是旧事重演，不方便接听。呵呵，或许他现在正和他的哪个老婆在床上逍遥呢！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长得虽然不说倾城，但也担得起美丽二字。年轻的面容，眼神却是有了苍冷。她问自己，你这么爱着一个人值不值得？

回答的永远只有酒醒过后的两字，值得。

只要是爱的，不管怎样都值得。她说。我还年轻，还能花时间花精力去很爱很爱一个人。

让她离开这家公司的是她的上司胡总。并不是被辞退什么的，而是她觉得自己在一瞬间看破了人性，阳光的背后一样是黑暗爬行。这样的话，她宁愿回到那个纯粹的黑暗世界中去。那一次是一起从客户那里回来，刚好胡总喝多了，她便扶着他一起上车。这个胡总平时对她百般照顾，这会儿他喝多了换她来照顾他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是，她也明白，这个人照顾的同时还有献好，他要的明显不是现在这么多。

他喝得有点高，整个人都是瘫软着的，趴在她身上，一边唤着她的名，小茵，小茵。

她望着车窗外的寥寥夜色，不说话。

他说，小茵，我爱你。

她忽然一下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感觉手心都出了汗。

胡总继续情动地说着，小茵，从你来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看上你了。你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酒上头感情也上了头，胡总一边说着一边行动起来，整个人要去抱她。她一个惊觉，下意识地推着，说胡总您喝多了，好好休息下吧！

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依然说着酒话，不管不顾地行动，一把扣住她的手，就要来亲她。她拼了浑身的力气，才稍微把他推开一点，整个人蓦然都尖锐了起来，说出的话语更是无法平静，胡总，请你放尊重一点。如果你再动手动脚的话，我便报警了！

他迟疑了一下，但反应更加强烈，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吗？随后，又整个人扑了过来。

她这次有所防范，用尽全身力气一推，把他推倒在了座位上，言词冰冷，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报警了！

没料到的是，胡总被她这么一激，整个人都暴怒起来，指着她，你清高什么啊清高，还不是个卖的吗？有本事你报警啊！看上你是我的福气，我今晚还就上定你了，怎么？

仿佛被一道雷劈过，她僵硬着身子没有说话。但是身边的酒气又如同苍蝇般盖了过来，胡总的手已伸到她的胸部处。她脑中一个激灵，马上推开了他，并且对前面一直默默开着车的封总说，你把车停了，放我下去。

那个封总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一句，老胡，差不多就行了啊！

在她身边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指着她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一个当小姐的装什么装！这样的女人，随便花点钱，哪里都找得到。上你，我是看得起你。

她强忍住眼睛里那种怒火和泪水交织的感觉，克制着全身颤抖，偏过头去看着他说，我是小姐又能怎样？但我也是挑客人的，像你这样连垃圾都算不上的老男人，要什么没什么，我凭什么给你上？告诉你，你今天若是碰我一下，那明天局里见。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听说你有一个七岁的女儿。你也知道我是个做小姐的，既然做了这行那肯定不缺不三不四的朋友，你今天怎么对我，来日我就一模一样地还给你女儿！你有本事今晚杀了我灭口，没本事便少到这里学畜生！

她冷笑着看着对方，却感觉自己全身的经络和血液都在发抖。

胡总果然没有再伸手过来，只是在骂着一些更为难听的话。骂了一会儿，便睡倒在一旁。前面开车的封总一直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