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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三、殊途(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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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始终拒绝把“海”和“哥”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叫,我这点恶趣味的愿望便最终也没能达成。

多数时候,他跟纸壳儿他们一样,叫我三丰。

尽管我不姓张,不过之所以这么叫原因,也确乎与那位在影视剧里演绎成一天疯三回的武当祖师有些联系。

不同于叶子那种枪管过热随时炸膛的狗脾气,也不像纸壳儿那种被罩在渔网里照样上蹿下跳的活泛,更比不了林暄那样深沉的神经质,我通常都挂着一脸没睡醒的倦容,病怏怏地叼着烟歪在一边听他们胡侃。偶尔会画龙点睛地贫两句,被林屹青半是反讽半是赞许地评价说眼光毒辣、修辞精辟。

然而在乐队建立之前,几个队成员从磋商到乐队正式成立间那阵子,有天夜里,我一反常态地疯了三次,接连在大马路上嚎叫着碎了林屹青的车玻璃、在酒吧里砸了一排啤酒瓶、最后在租住的地下室里发狂地揪掉了自己一绺半长的头发。

这三件事迹被作为队友兼地下室对门儿邻居的纸壳儿目睹了全程,在尘埃落定人心初稳后,他便将“三丰”的称号当众授予我。此后没几天这绰号就在乐队里扎根抽条,众望所归地取代我的本名了。

只有林屹青偶尔还会像刚认识那会儿一样,规规矩矩地叫我的大名——胡海。

噢,刚才轮番总结了吉他手、主唱和贝斯手的性格特征,可还落下了乐队的核心人物,外交小能手、我们的队长兼鼓手,林屹青。

几个人里我最早认识的就是他。

林屹青这人面儿上瞧着一本正经,即便到了台上,也不像纸壳儿叶子他们似的一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他就稳稳当当坐在灯光边缘处的架子鼓后面,一幅场面尽在掌控中的老狐狸相。

其实这人面相虽然沉静,内里可是燥得不行,脾气和叶子不相上下,从前是也动不动就急眼掀桌子,当了队长之后才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性子。

不过带着我们这么一串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纵是再有修养的人早晚也得炸,何况林屹青修行尚浅,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酒肉和尚。

不得不说林屹青这人年岁不大,在纸壳儿叶子眼里威慑力却丝毫不逊那些三教九流各处混迹、履历金光闪闪的人物,咆哮训人的时候连叶子也不敢吭声。

林暄就更不消说了,除去喝醋吃味儿的时候不算,其它时间全是无条件以林屹青的意志为行动纲领。

然而我倒是不怕他发火的,一来是认识得早点,听惯了;二来么,他开口怒吼时大幅张阖的两片嘴唇,总让我想起他骑在我胯上扬着头高声叫喊的情景,于是再严苛的话听到我耳朵里都带着一股旖旎的潮湿气息,尽数扑灭了火药味儿。

至此就又得牵出一桩算不得久远的往事了,我和林屹青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儿不清不白的关系。

现下再想想眼前的境况,这倒像是兜了一个大圈子,各人对调了一遍角色后又回到开头,虽说有些荒谬,却毫不令人意外。

严格来说还是他把我带上这条道儿的。

两年前我还仗着有张俊脸,偷奸耍滑地混迹在一家酒吧里做服务生,林屹青是那里的驻唱歌手,吸风饮露不食五谷的神人一般,每天抱着把吉他在小舞台上自弹自唱。当然,私底下的暴脾气就经不起细说了。

休息的时候他会喊我给他拿杯苏打水,这么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后来又三番五次被他挑拨引诱,终于在记不清第七还是第八回共同醉酒后正式踏上了一条越走越歪的不归路,不论是我的性向,还是敷衍了事的职业规划。

但我们不是情侣关系,甚至从没提起过这茬儿。

我那时认为,我们双方都是为图个快活才凑在一块儿,那些爱来爱去的,最后还不都是跟自己过不去,到底图个什么呢,大家各过各的逍遥日子多好。

所以通俗点说,我们算是姘头,流行的说法——炮│友,总之这逍遥日子过了有小半年。有时候我去他家,有时候神仙大人纡尊降贵,临幸我这间充满了霉味儿的地下室,甚至在那辆被我cei过玻璃的车里也曾没羞没臊地来过几次。

不论在哪他都叫得声嘶力竭或是宛转悠扬,几乎让我都想尝尝被人走后门儿的滋味是不是真有那么爽快。

可惜林屹青自己告诉我他是个纯零号,就是只能在下面的那个,我还曾特嘴欠地舔着他的耳廓说不是一直都是他在上面骑我么。

当然,我明白说自己是纯零这种话,不过是句没走心的掩饰,兴许他只是懒得在我,或是除林暄之外的其他人身上卖力气。

总归他言传身教,传授给我从未体验过的床上技巧,同时,又帮我将扔下许久的电子琴删号重练,而后一同辞了酒吧的工作,跟他与林暄俩人合力寻摸来的叶子、纸壳儿合计搞乐队。

这种在我眼中——对,是只在我眼中——和谐无比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我砸他车玻璃那次为止,并且这也是鼓动我砸他车玻璃的直接原因。

那天我们几个人在商量完排练场地的事儿,眼见酒吧街上色泽暧昧的霓虹渐次亮起,林屹青便顺势邀我去他家“促膝夜谈”。我才开荤没多久,递到嘴边的肉怎么会不吃,当即就跳上他那辆蒙迪欧。

林屹青似乎比我还急,借着晦暗夜色的遮掩,在不算宽敞的车座上囫囵吞枣地先解了解馋。

他的锁骨平直,包覆其上的皮肤也光滑,以致我每次下口都没轻重,时常在其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

那天自然也没例外,所以当他敞着两颗扣子,正准备驾车回家再续下半场时,我抬头看见林暄杵在停车场大门口正瞧着我们,着实感到臊了一把。

这感觉随即又被林暄骇人的神情灭了下去,他摆着一幅有人偷吃了他家树上人参果的门神脸。视线在我和林屹青之间打了个来回,锋利得能生生刮掉几层墙皮。由下往上将林屹青露在衣领外的脖颈扫了一遍,最后钉在了他脸上,不动了。

叶子和纸壳儿表情讪讪地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

我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就瞧林暄的表情,也多少能咂摸出点味儿来。

果然,林屹青下车以后俩人的谈话朝着我预想的方向走了。

头里我还能事不关己地跟一边听着,毕竟是林屹青先来招得我,而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二位还有这么一腿。况且连林暄也是个同志这事我都不知道,更没瞧出来他跟林屹青有什么猫腻儿在里头。

可他们越往后说我越琢磨着这事不对味儿。听他们话里那意思,好像俩人原先是一对儿,后来林暄要跟林屹青掰,又黏黏糊糊地撒不开手,林屹青心里不忿,所以才找我来扎林暄的眼珠子。

我霎时觉得自己应该像高中时候的政治老师那样,敲着桌子板儿厉声强调,“这是质的区别!质的区别!”

刚才我和林屹青在车里折腾的时候,林暄的车就停在后面一排的车位上,纸壳儿和叶子想搭林暄的顺风车,当时全在旁边瞧着呢,就见我和林屹青前后脚上去的那辆车,在他们眼前上下颠了个来回,开始车震了。

后来据纸壳儿说车里透出来的声儿有点大,林暄听了太阳穴上的血管都爆出来了,脸色黑了又白,终于没当场冲上去,拉着他们白看热闹的二位去停车场门口等着截人了。

这么一合计,我当即像猛然浇进一瓢凉水的沸油般炸起来,合着你们小两口闹分居就拿我解闷儿呐,还让哥几个都免费听了一回我和林屹青的现场演唱!有本事你丫自己往坑里跳别拽着别人啊!

心头的一盏火苗上被添了把浇了汽油的柴火干草,滋滋冒着,越烧越旺,于是林屹青那辆小三厢就承载了我无处排解的怒火,被路边的碎砖头利落地拍碎了两片玻璃。

两个同志间和和美美的互帮互助行为也至此画上一个极度仓惶的休止符,我不能把这样的收尾称之为完满的句号,那太违心。

叶子形容过,说我那时候急赤白脸不听人解释的模样活脱是个摆脱处男之身不久的小野狗。而后来林屹青道出的前因后果证实了他这个比喻,就更显得我荒唐。

前面我提过,林暄曾经让我在排练室门口听了一回他俩人的现场,估摸着也是为这事报复呢,顺道也给林屹青提个醒儿,让他和我保持革命友谊间的合理距离。

也正是这些个缘故,促使我决定不告诉小河“三丰”这个绰号的由来,也严禁纸壳儿和叶子泄露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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