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秦羽楼(1 / 1)
看着时辰差不多,我合起《百草本集》准备给婆婆和爷爷做饭,我将《百草本集》放在小矮凳上进了厨房,等我弄好饭菜出来,却发现那本书不见了。我正奇怪,就听见屋里传来婆婆的声音:“关信,你来的正好,小七刚好做好饭菜,一起吃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我看见关信正坐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我伸出手:“拿来。”
“什么?”
“那本书啊。”
“先吃饭,我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关信夹起一片黄瓜尝了口,赞叹道:“嗯,不错,在这里能把一条黄瓜做得这么好吃,不简单。”
婆婆也笑着说:“是啊,自从小七搬来之后,我和老头子可有口服了,小七的手艺真是不错,关信,你以后娶了她可真是有福气。”
我抢白道:“婆婆,他才没这个口服呢。”
关信的手一僵,他不屑的说:“我也不稀罕,世上会做菜的女子多得是。”
吃完饭,我准备收拾碗筷,婆婆按住我的手说:“你天天给我们做饭,这饭后收拾让我来吧,关信很久没来了,你快去陪陪他。”婆婆拦住我不让我收拾,我只好出去了。
关信坐在小矮凳上等我,我走过去:“把书还我。”
关信从怀里拿出几株药草,“这些是什么?你看看。”
我仔细瞧了瞧,答道:“这株草的叶子两面都是青绿色,无毛,茎下部的叶子是羽状分裂,有长叶柄,而中部的叶子时长圆形,应该是青蒿,主治刀伤,疟疾寒热等病,这株草是匍匐茎,节上长有须根。茎是四梭形直立,叶子是卵状长圆形,先端钝尖,是夏枯草,主治刀伤,打伤,还有肝虚目痛等,这是大青,这是小青……”
关信又拿出几朵花让我辨认,我看过之后,一一答道:“这是红蓝花,这是大蓟,这是小蓟,这是款冬花。”
关信满意的看向我:“看不出你还挺用功的,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把那本书上的药草记熟,而且在实际中能一一检视出来,不错。”
我得意的说:“那当然,快把书还我,药草虽然记熟了,可有些药草的功用还没有记住,而且很多药草该是相克的,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
关信点点头把书给我,我坐下来准备细细看,他在身边站了一会儿,“小七,有件事我……”
我头也不抬的说:“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我抬起头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讥讽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啊?”
“明日就是太子选妃的最后一天,选妃过后,太子就要成亲了。”
心里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被夺走了一样。
“小七,”关信让我回过神来,我低下头盯着《百草集》,关信在我身旁坐下,“想喝酒吗?”
我点点头:“你买来了吗?”
“已经放在房间了。”
关信陪着我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心慢慢的舒畅了,我不由得嘲笑自己:“我原本就该知道的,淳哥哥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着他以后不会只疼我一个人就觉得有些难受,你说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关信没有说话。
“喂,你哑巴了?说句话。”
“你真这么想?不伤心了?”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其实,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就像父皇一样,他最爱母后,可是后宫还不是有那么多妃子,”我走了几步,心里一阵清明,眼前却开始模糊起来,头也有些发晕。
身子一软,瘫倒在一个怀里。
那双眼睛,清澈里带着几分疼惜。
那张脸,平静中藏着一丝暗涌。
我伸出手……
第二天早上起来,房间里还是没有关信的踪影,我以为他又走了,当我起身时发现身边放了一幅画卷,我展开来,是一个女孩戏水图,画中的女孩约七八岁的模样,头发和衣衫都有些散乱,她正坐在小池塘边戏水,顾盼嗔笑间,意态天真自然,落款处是南宫淳,这是淳哥哥画的!我心里一阵激动,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关信,他手上端着一碗粥,“你醒了,来喝了这碗粥。”
我拿着画问他:“这幅画是你带来的?”
关信点点头:“这样的画太子宫里还有很多,你能看懂韩玉如的画,应该也能看懂太子的画。”
我小心的将画收起来,心里一阵暖意:“谢谢你,关信,这幅画胜过任何语言。”
关信面无表情的说:“昨晚你喝太多酒,一会儿把这碗粥喝了头就不疼了。我先回宫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关信走后没多久,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味有些奇异,同时我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像是贴着一块寒冰。
我回过头就看到秦羽楼那张冷冰冰的脸,我惊的打翻了未喝完的粥,“你,你怎么来了?”
“休颜花,果然是你!”
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心里只想着他那句话,为什么是“果然是你”?
睁开眼睛,我坐在画眉阁。几只蝴蝶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时而停在我肩上,时而停在我膝上,时而拂过我的脸颊有些痒痒,我却无法伸手拂开,秦羽楼坐在我面前,他喂我吃了一颗药丸,“你可以说话了,你真的是休颜花?”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想听你自己承认。”
“没错,我就是你们一直寻找的休颜花。”
他原本平静的眼里起了波澜,他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我看了看四周:“你既然知道我是休颜花,为何不送进宫,还要把我带回毒王谷?”
“那你为何一直呆躲在张庄不回宫?还让关信替你隐瞒身份,你可知道如果被人知道,关信会有什么后果?”
“我……没说不进宫,我只是,只是想缓些日子?我一定不会连累关信的。”
“为什么?”
“母后,”我顿了一下,想起关信说过母后就是他师叔,也就是秦羽楼的师妹,我迎上他的冷冽的目光,“母后临终前说要我等父皇驾崩,太子登基之后再进宫,这是母后最后的吩咐,所以……”
他目光滞了一下,嘴角扯起一丝笑,眼底却是深深的悲伤:“红罗,你还是放不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在说什么?”
他没说话,拿着一个绿玉瓷碗,一把匕首划开我手腕,可是我毫无痛觉,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要干嘛?”
他没回答,接了一碗血之后说:“你可以回宫了。”
“可是,母后……”
“你母后不过是担心我会记恨你,怕你回宫后我会给你下毒,既然你是休颜花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心里一亮:“真的?我可以回宫了?”
他瞥了我一眼,“张嘴。”他往我嘴里塞了几瓣花,是我第一次误入蝶栖园中毒后,关信塞给我吃的花瓣,没多久,我就感受到手腕上的痛楚,我拿出丝巾将伤口包好。
“你取我的血做什么?”觉得他不会回答,于是又问:“这里从前是母后住的吗?怪不得,当初我一住进这里就觉得很亲切,秦谷主,你对我娘亲是不是用情很深,为了留下娘亲不惜给我下毒,得罪南宫族。而且你发誓今生不医南宫族,应该也是因为父皇封娘亲为后,纳入宫中吧。”
难怪当初他看见我会表现的那么奇怪,给我下毒,却又帮我解毒,还把绿云簪给我。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母后进宫完全是因为我,父皇爱母后,如同秦羽楼一样,所以看在母后面上父皇对秦羽楼一直容忍有加,可是母后对父皇却是相敬如宾,有些客气,有些疏远。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黑色锦盒,我打开一看,正是我之前一直带着的绿云簪,我扮成姚若兰进宫前将它留在玉蚌阁,当是还给了关信。
“那是红罗的,你拿走吧。”
我小心的收起锦盒,轻轻的说了句:“谢谢,”这大概是母后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出谷之后,不要再和关信有任何联系。”
我心里一沉,“我知道,只要我进宫了,世上就再无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