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1 / 1）

海伦躺在床上，静静的在黑暗中凝视着那绣着繁复花纹的床幔。她睡不着，虽然她的神态是那样的安详，但是她的脸颊却滚烫，心口像是被揣了个小兔子，跳的是那样的飞快。

海伦并非无知的幼儿，只要给她时间安静的琢磨今天自己异于平常的表现，她便能发现自己种种的异样无非是因为一种感情在暗地里作怪——爱。

但是，爱上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海伦不禁摇了摇头，蓬松的棕发也随之晃动起来，这样荒谬的事情叫她如何能够相信。她暗暗的抚上自己的心口，但是这种感情又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她完全无法将它忽视或归于其他原因。除了爱，又有哪种感情能够强烈到让一个人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思绪只随着另一个人而转动，一个人，应当是只属于她自己的，

闭上眼睛——不，甚至不用闭上眼睛，只消将眼睛凝视在一处时，便能看到他的相貌；即使处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耳边也会回响着他的声音；脑海中想的最多的，便是描摹他的每一个神态，重温自己和他交谈时的每一个细节，近于苛刻的挑剔着自己的用词、发音和仪态，后悔没有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幻想着下一次再见面的可能。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她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海伦承认了，也最终臣服了，她爱上了一个第一次见面

“达西先生，达西，达西。”海伦躲在被子里——只有这样她才有胆子喊出他的名字来，舌尖往上轻弹一下，便是他的姓，光是这样无人知晓的一个人呼喊他的名字，海伦便能感觉到无比的甜蜜，她捂着嘴轻声痴痴地笑了起来。

“哦，我的天哪！”海伦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双颊，她一下子想到自己在和对方聊天的时候走神的事了，“他会怎样看我？是否觉得我举止粗鲁，缺乏教养？”这让她羞愧的将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一想到那位达西先生可能对她产生的误会，她便觉得无法忍受，心里难受极了。

但只是一瞬间，在那难受劲席卷她的全部身心之前，她那停不住的思绪一下子又想到了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在海伦试图用理智弄清楚她那处在一片混沌中的莫名情绪之前，属于女性的绝妙天赋便先一步的替她做出了决定——不动声色的观察那位先生，就这点来说，我们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的潜意识是优于理性的。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柔和，他投注过来的视线又是那样的频繁，也许我未必是一厢情愿。海伦轻咬着手背，甜蜜的想着。她是那样的天真，脑海中充满了幻想，因为喜欢，只不过是初次见面，她便想要永远的和对方在一起，一起生活，结婚生子。

海伦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高兴过，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悦，她已经无法再安安生生的躺在床上，房间这么大，足够她肆意的旋转、奔跑。海伦一会儿仰着头，伸着手臂，稚气的用食指点着数天花板上绘着的星辰——不动下胳膊，她便觉得自己的快乐抒发不出来。

没一会儿，海伦便累了，借着脑袋中的晕乎劲，她便胡七胡八的转了两三个圈，最后险些摔倒在地上。趴在床沿上，让起伏不定的胸腔好好休息了一会儿，海伦心中的兴奋和快乐才慢慢的随着胸口中不适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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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刚亮，寂静了一个晚上的玫瑰庄园便有了响动，好几个起居室的壁炉被点燃——因为从小生活在温暖的地中海的缘故，八月份的伦敦对于这家的小主人来说仍然是寒冷的，又因为不愿意在一大清早就呼吸木料燃烧所飘散出来的烟尘，房间必须被早早的烧暖，进而再将烟尘散掉。

和女儿用过早餐后，男爵就外出办事了。布朗家当年被归于他人名下的工厂男爵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要回来了，即使现在他已经被称为“大人”，男爵仍然不愿意将制药的生意委托于他人，他打算将药厂经营下去。

也许是因为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又兼着接触到的新思想的缘故，男爵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而对这项工作有什么抵触之情。对于他而言，这是挽回家族名誉的方式，也可以弥补父亲和自己当年的遗憾。

男爵为了心中的信念而努力，这本没有什么错，人的第一要务总归是要实现自我。只可惜，这样就稍微苦了他的身边之人——男爵总是无法分太多的心思在她们身上，哪怕他是深爱着她们的。海伦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既然她的妈妈无法留下爸爸的脚步，那么她就更加不能做到了。

海伦只能对此表示理解，但心中未免感到低落，为此她延长了练习钢琴的时间。弹奏钢琴，是海伦调整自己情绪的方式，当她沉浸于那黑白色的琴键中时，任何低落抑郁的情绪都会慢慢的离她而去。

之后，简单的洗漱过后，海伦便来到了一楼的书房，这里本是个茶室，但因为靠近花园随时都能够闻到花木的香气，她便常常在这里读书写信。男爵知道后，便将这里改成了书房，还将窗户改成了高高的落地窗，并且连通上可以通到花园的暖房，以便女儿随时都能够看到盛开的玫瑰花。

海伦刚坐下没一会儿，贴身女仆便送来了几封信件和一个包裹，包裹上那熟悉的笔迹，让海伦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期待的看着那个包裹，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但她还是克制自己先拿起一封信读了起来，

“尊敬的布朗女士（The Hon. Mrs Brown)”——信的抬头这样写道，这个称呼海伦不高兴的努了努嘴，她不喜欢这个称呼，用先辈受过的苦难换来的尊称，并不会让她感到高兴，反而让她有种负罪感。

“请允许我在信件的开头这样的称呼您——但愿我没有使用错这约翰家的称呼。也许您正在心里抱怨我这样给您写信显得不近人情，”这个俏皮的修饰让海伦稍稍感觉好些了，但是，她仍然忍不住在轻声嘀咕道，你原来也知道你这样写不近人情啊！

“对于您本人对这一头衔的不屑我深为了解，我也相信，这个小小的Hon.无法阻止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让您愿意继续用您那充满慈悲与善良的眼眸，垂顾我这个一直虔诚爱慕着您那上天赐予的绝妙容颜的渺小的、卑微的、不值一提的军人身上——虽然我属于的是整个大陆上最为英勇而且战无不胜的一支胜利之师。”

一直憋着气看到这儿的海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这位一派正气的革命军人，用着那种法国南部地区所特有的浪漫对妈妈唱做俱佳的抒发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

“好了，亲爱的海伦，希望我刚才的文字娱乐到你了。玩笑到此为止，让我们言归正传，回到我们上次讨论的话题吧。

正如我所说的，也许你心中正为这个‘小小的’贵族头衔而撇嘴，就我本身而言，我也不认为这样的一个头衔便能够代表人本身思想的高贵，借用那位非凡的钟表匠先生的话‘照那些大人们对仆役所要求具备的品德，又有多少主人配当仆役呢？’，但我仍然想要强调，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里，这个‘小小的’贵族头衔确实能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少便利，尤其是当你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各个阶层间流动僵化的国家。

有土地并且靠租金而过活的士绅，靠手艺赚取工资的小市民，还有靠租赁土地而赚取口粮的佃户，英国人这样划分着他们的阶层。三个阶层之间的鸿沟简单而明晰，你甚至可以通过他们的口音来判断他们的社会地位，而且有趣的是他们也老实的遵守着这样的划分——正如我们那在革命发生之前老老实实的第三等级民众一样······

也许在你的心中，皇帝陛下有着这样或者是那样的缺点，但是不能否认的，他本人为多少有着宏伟抱负并且有着卓越才能的优秀青年们提供了能够一施才华的空间——封自己的士卒为国王，让一个小兵也能够成为元帅，不论你的血统，不看你的头衔，一切只凭能力。只要有能力，你便能一夜之间扭转乾坤，这在我们之前的世代，是多么的不可想象啊！而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位君主，能够做到我们的皇帝陛下这样的唯才是举呢？倘若伏尔泰能够活到如今的世代，那么想必他便不会再为没有投生为一个英国人而感到痛苦。

无论是开明□□、□□亦或者是乔纳森的那种民主，本质上不过是一种管理国家的方式，方式本身无所谓优劣，最终评判的标准无非是人民是否从中得到好处······

最后，关于你所询问的皇帝陛下将要进军俄罗斯的事情，我并没有听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传闻，固然我们的皇帝陛下征途远大，但个人认为，那个遥远而蛮荒的国度并没有什么我们所需要的，而皇帝陛下的冠冕，显然也不需要伊凡们的鲜血来使之更加的光彩。

企盼着你的回复。

另附上我闲暇时的拙作，感谢你不停的督促，让我有勇气和耐心将那一闪而过的脑中幻想付诸于笔下。

您忠诚的

马利-亨利. 贝尔

1811年7月23日巴黎”

海伦又将整封信读了两遍，才将其折起放回信封中。然后她拿起了另外一个信封，用裁纸刀小心的打开，取出里面亨利所说的拙作。

海伦迫不及待的打开读了起来。几个月前，亨利曾来信告诉她，说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他见识过很多有趣的事情，他有想法将其中的一些转化为文字，但是一直都没有勇气真的付诸于行动。

对于亨利的这个念头，海伦当然是大为高兴，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去鼓励他将这个冲动化为行动，并且一直在之后的信件中都一直保持着对这件事情进展的高度关注。而现在，她终于要看到他的作品了，她仿佛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的那个文坛巨匠正在散发出他夺目的光辉。

海伦高兴把信纸捂在胸前，她可要好好的保存好这份手稿呢，说不定这还是未来那位伟大的司汤达先生的处女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