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冬去春来（1 / 1）
从圣诞节夜晚方可遇就盼望着放假回家，这种心情好像自从告别学生身份之后就没有出现过。本打算利用元旦三天假期回家看看爸爸，可是葛老大却说元旦加班春节的假期可以提前放，于是方可遇只好被迫随大流在别人都放假的时候和同事们坐在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为取得最终的假期而努力的奋斗着。
第一天节日气氛最浓，大家也最郁闷，葛老大为了缓解办公室压抑的不平衡气氛，叫了很多外卖给大家吃，还一直说现在的加班是为了最后笑得最欢。整个办公室加班最甘之如饴的是和方可遇住同一套公寓的莉雅，因为她老家比较远，早一天完成工作就可以为自己多争取一天和家人团聚的时间。所以到了平时下班的时间，方可遇喊她一起回去，她还坚持继续加班，而其他同事大都是本地人，下班都赶着回家过节或是和另一半去约会了，方可遇只好一个人在马路上闲逛，仿佛不觉得冷。只是寂寞的人才知道，有时候寒冷的空气会帮助你削弱那种孤独的感觉。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光，只除了天气没这么冷冽。方可遇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上举着一根长长的糖葫芦，双眼毫无目的的向四周望。顾华铭双手插兜站在小区门口，瘦高的身材微微倾斜靠在门卫外墙。方可遇停住脚步，打量起这个男人，身穿卡其色羊毛大衣，两排金属扣显得衣服硬朗，一条厚实的灰色围巾看上去柔软而温暖。他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真像是一个好看的模特，方可遇心想。
曾经，有多少次顾华铭就好像今天这样在方可遇宿舍楼前这么等她，那时他们是两个相爱的人。方可遇远远的站在那里，既没有呼唤他，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站在远处继续一颗一颗的吃她手上的糖葫芦，似乎在观赏一副画报或是橱窗里的模特。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的注视，顾华铭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可遇，她还是那么怕冷。两人隔着一条小马路，在空荡的寒冷冬夜就这么无言相望，似乎是失散多年的情侣，胸中酝酿了许久的激动与千言万语，到了此时都化作无言的等待与无措。
直到方可遇终于吃完手中的糖葫芦，走了两步把竹签丢进垃圾桶，这才一步步走向早已站直一直盯着她的顾华铭。一条小马路，短短几步路，每一步踩下去他们之前的种种便恍若电影快进镜头一般在脑海中闪现，曾经欢快的飞奔，如今却变成心中犹豫不知说什么的步伐，原来那么笃定一生一世的他们之间却也竟在半年时间里变成了这番光景。
方可遇心中突然蹦出一个词，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多么可怕又伤人的一个词，曾经认定的种种如今却被这样一个词定义，方可遇心中涌上一片悲伤。
顾华铭看着方可遇走进，开口唤了句“可可”，在看到她眼中的悲伤与陌生时，心中一黯，口中早已想好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两人之间竟生出几分尴尬，同时开口，“你……”然后又笑了笑，方可遇抿了抿唇，等待顾华铭接着说下去。“可可，我来看看你。”
方可遇点点头，轻轻笑了笑。
“这里挺冷的啊，你最怕冷了，还习惯吗？”顾华铭说着客套话，心中一股苦涩。
方可遇低着头晃悠，“房间里有暖气很暖和，不过空气很干燥，还好我买了一台加湿器。”
顾华铭点点头，“那就好。”
又是一片安静。
这个时候，方可遇突然抑制不住的想起了韩武修，她想如果是他在这里会是什么样，他会说什么话，反正总不会如现在这般。心里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即才想起顾华铭还在身边，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顾华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的走神，她的叹气，她的疏远。心中压下苦闷，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今天来到这里就是要结束这个局面，重新挽回过去。“可可，前段时间我去看你爸爸了，原谅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轻松，我终于可以不必背负重担，再一次正大光明的说爱你。”
方可遇从没想过有一天听到顾华铭说的情话时自己会无动于衷，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此时此刻当她凝视眼前的顾华铭满脸真切，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难道是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凉薄吗？也许真是吧，自己其实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不然怎么会如此平静，这个人可是顾华铭啊，当年建筑系的骄子，曾经的梦中情人！
顾华铭见方可遇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一阵焦躁，“可可，你不相信我吗？”
方可遇微笑着摇摇头，目光清澈，“顾华铭，从你成为我的男朋友那一刻起，到我不明不白的被你分手，我都一直相信你，一直。所以就算你连分手都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就算我想了一千次原因想到脑袋都要破了，我其实都没有真正怨过你，我总认为你一定有原因。后来你来找我，和我说了很多，再后来我爸爸也告诉我一些你没说的事情，我也想了很多，却发现我其实早已没那么在乎了。开始我怀疑自己冷血，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种种，后来突然想通了，顾华铭，原来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可可！”顾华铭痛苦的抓住方可遇的手臂，“不要说了，不要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我错了，我回来了，你只要稍微转个身就能看到我，我还和从前一样！可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更没有不爱你哪怕是一天！”
“我爱上别人了。”方可遇听不下去，冷冷的打断他。“之前我还不那么确定，可是现在你在我面前，我突然如此笃定。你明白吗？”
顾华铭看着方可遇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赌气报复，全然清明，双手一松狠狠抹了一把脸，自嘲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
方可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没有疼痛，却多少还有些涩然。是不是每一对曾经爱过的恋人最终擦肩而过时都像他们这般。
回到住处洗完澡窝进被子里，方可遇头一次拿出手机拨通了无赖的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把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都磨光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铃声在响，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
韩武修先前和公司一帮人包了郊外一座别墅开年会，在大厅里吵吵嚷嚷热闹着，完全没听到手机响，上洗手间时看了一眼手机，乖乖，居然是小妞，朝思暮想的小妞！这可是小妞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啊！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小时了，估计小妞已经睡了吧，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回拨过去，果然是小妞睡意朦胧的娇柔嗓音。“是我。”
“嗯。”
“小妞，新年快乐！”
……
“喂，小妞，你在听吗？睡着了？”韩武修听不到对方的回应，一连串的发问，“喂？你这家伙，耍我啊，玩弄纯情男人的心！”
方可遇根本没意识自己接起电话，只是觉得耳边不断的说话声，才慢慢醒过来，看着手中的手机显示通话中，连忙把耳朵贴近手机，听到韩武修磨磨唧唧说个不停。“喂，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韩武修马上停止叫醒业务，乖乖闭嘴，“你说！”心里却紧张的蹦蹦猛跳。
“新年快乐！”方可遇突然想到是自己先打过去的，心里便有些窘，“就这样。”
韩武修呼了一口气，“小妞，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会是只想说这一句话吧？”
方可遇揪着被子一角扯来扯去，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们可能会提早放假哎，你们呢？”
韩武修扶着额笑了笑，这小妞又在害羞了。“我是老板，当然要剥削到最后一刻啊！你几号回来，我去接你！”
方可遇可以想象到他不可一世的模样，笑了笑，“不用了，我直接回家了。”
“那不是过年前都见不到你了！”韩武修靠着墙，大有煲电话粥的趋势，“可是我很想你，想见你，怎么办？”
方可遇被他直白的说辞弄得脸颊发烫，“嗯，反正放完假就回去了，也没差几天。”
“我去你家看看你怎么样？”韩武修向来是得寸进尺型，难得小妞没有骂他不正经，赶紧替自己争取点福利，“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老爸老妈都在韩文静那儿呢，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在我家。平时也就算了，过年的时候太孤单了，唉，我都发愁一个人年夜饭怎么吃，人家饭店也不会给你一个人包一桌啊！”
方可遇被他说得心里怪同情的，开始软化，“可是我爸爸不认识你，你来了我怎么介绍啊？”
“说是同事不知道你爸爸会不会相信，毕竟大过年的哪个同事还跑到你家去！”韩武修露出狐狸笑容，可惜方可遇看不到，“如果说是男朋友就理所当然了吧？”
“不行！”这下方可遇倒是清醒了，果断拒绝。“我们都还没有了解得很透彻，怎么就男朋友了！”
韩武修真想捶墙，“小妞，我对你的心思一早就写脑门儿上了，你别说你不知道啊！这也大半年的了，换个手脚快的半年后都能当爹了！”
“说什么呢你！”方可遇立马打断他，“你这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理你了，我睡觉了！”
“哎哎哎，小妞脾气怎么比我还大！”韩武修连忙收住自己那张跑马的嘴，“那你说怎么办嘛，你难道觉得我说的不是好主意？”
方可遇咬咬嘴唇“再说吧，还有，我又没同意你来我们家呢！我要睡觉了，晚安！”
“喂？”韩武修看着手机暗掉的屏幕，无奈的笑笑，“也只有你这个小妞敢挂我电话！好吧，还有死蚊子！”
“老板，怎么上个厕所也能这么高兴？”小韩一推门就看到一脸傻笑的韩武修，“是不是憋了一晚上了？”
“是啊！憋了大半年了！”韩武修把手机揣进裤兜，大笑着走出去。
从一月一号那天以后，方可遇总是频繁的接到韩武修的电话，有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很忙，他还是坚持哪怕只说两句话。还有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手机里都有一条前一晚发来的短信，“小妞，我喜欢你。”方可遇每每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上翘，这个现象被葛老大第一个发现。
方可遇从洗手间回来，看到好几个同事都围在她的办公桌前，“干嘛呢？”
程阳作为大家一直指定的操刀手，利落的放下方可遇的手机，“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
无辜的工具，是葛老大指示我干的！”
“臭小子，出卖老大！”葛老大一掌拍在程阳背上，“小方同学，十八条啊，我给你出个主意，等你收到一百条再同意，考验考验那个家伙！”
方可遇连忙拿过手机，“葛老大，偷看别人手机很不道德啊！”
葛老大一条手臂搭在方可遇肩上，“丫头，怎么样，给老大说说这个家伙？”
“葛老大！”方可遇把他的手臂拉下，“工作时间怎么能讲私事！你可是领导哎！”
“领导关心下属是应该的啊！”葛老大又一把搂过方可遇，笑得满脸菊花，“不然让老大我帮你鉴定鉴定？”
“呵呵，多谢领导关心，免了！”方可遇笑得惨兮兮，“领导，我回家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年你来总部看我们啊！现在嘛，还是放我最后奋斗一把吧！”
葛老大一脸奸笑，“去工作吧，开春我去看你，和你的无赖！”
晚上韩武修打来电话时，方可遇把这件事情讲给他听，在她抱怨葛老大不靠谱的时候，韩武修幽怨的说了一句，“唉，真像是被发现□□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正啊！”
方可遇想到葛老大出的主意，便说了一句，“还差八十二条！”
“什么？”韩武修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都没有啊！赶紧睡觉了！”方可遇笑着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