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抓鱼(1 / 1)
算起来,已有半年的时间是在山林里晃荡了,山林河川整片整片地寻找,法器确实也见过不少,却至今没有寻到法华杖和引神石的影子。
在她身上诸事艰难,没有简单一说。
芠瑛早已决定不管耗时多久都要找到,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会不放弃。可看如今,整个人界走了小半地方却一无所获,难免无聊之中又带了份焦急。
今日在这鸡尾山再一次徒劳无功。
“板着一张脸作甚,今日不急着找了,我带你去打打牙祭。”圣哲君靠着树,如是说,那架势活像个山匪带头大哥。
再往前便是人皇龙脉,兴许能有所发现,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确实也心累了,暂休息一天也好。芠瑛跃上树干,半躺下来,凤眼微张,问:“拿什么打牙祭?”
先不说什么打牙祭,半神何须吃东西,一切的一切只是消磨时间,图个乐子罢了。
“喏,你可会烤鱼?”他冲着一旁的小河努了努嘴,“山美水美,养的鱼定也鲜美。”
“这也叫打牙祭?”
“嘿,这你就不懂了。”他利落地跃上邻近的树干,蹲着与她齐平,“天底下山珍海味皆是俗物,全都入不得你我的眼。亲手抓鱼,亲手烤鱼,那才是顶顶香不是”
呵,大道理一堆,胡扯的功夫真是日日见长。芠瑛已然放松心情,不再去想烦心事,勾勾嘴角,由着他瞎扯:“行,你去吧,我看着就成。”
“一个人动手多无趣——来,我做两只鱼叉,你也一起吧,难不成在我面前还端着架子。”他说着,取了两根木棍,以指为刀,将一头削得尖可扎手。
“……”
芠瑛稳坐泰山,说不去就不去。
“啧,如此不愿,难道是不会?”
当然不会,她干笑了两声。以往天河的鱼岂是能随便抓的,她也没那闲工夫……这不明摆着难为自己么。鱼叉又是什么东西,未曾见过,也未听过。
“来,教你呗。”
圣哲君是惯常会自娱自乐之人,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她,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手,跃下树去,一路拽她到河边。
河水很浅,清澈见底,透过树叶的光线照进来,波光滟滟。河中鱼并不多,只有两三尾小鱼慢悠悠游过。真想抓鱼还不简单,用得着那什么鱼叉。他却兴致颇高,甩开长靴,拿着鱼叉下了河,任由河水打湿衣摆也懒得理会。
他这幅作态,俨然是暂封了自身神力,否则河水如何能够打湿了他的衣裳。无疑,端着神的架子太累了,他就图个乡村野趣。
没有做过“凡人”的芠瑛是体会不到这份儿乐趣的,但看他心情颇好,她也不能老泼冷水不是,便拿着鱼叉站在岸边看他折腾。
他也不是什么行家,不靠神力,抓起鱼来饶是费劲。没见过生人的鱼丝毫不怕他,一尾两尾的从他脚边挑衅似的游过,偏他就是叉不到。
“左边不就有一条。”看他费劲的模样,原本对此不怎么感兴趣的芠瑛也忍不住提醒他。
那鱼就停在他脚边,摆着尾巴一动不动。他猛地一扎,当下河水犯浑,他兴奋地提起鱼叉,却见上头空空如也,连片鱼鳞都没有。
此处鸡尾山也是一座清秀灵山,这里的鱼固然鲜美,但也都机灵着,他若当真徒手去叉很可能一个下午都抓不到。
然而,他要的不正是这样带了挑战的乐子么。当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任何事情都无需费心,日子便平淡无奇,过久了可能会像诸多上神一样,选择自我消亡。况且,这样生无可恋的心情,他不是没有过。
可叹他才当了不到一年的上神,便觉得无聊至极,不得不在她身上找乐子。
毕竟不是真神,做不到心无杂念。这样的感觉芠瑛又怎会没有,否则以她的性子,哪里会对叉鱼感兴趣。
“就这能耐还说教我呢。”
他听罢,剑眉一挑,嘴角划过一丝邪怪的笑,突然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她拉下河,还嘴硬道:“你站岸上瞎叨叨,我怎能不分心”
这一拉不打紧,芠瑛的裙摆瞬间全湿了,水浸到双膝,贴在身上令人很不舒服。
然而,她也同圣哲君一样暂封了神力,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倒不是她也想当个普通人,只是倘若不封,这条河便得被她冰封了。
且看圣哲君,已经挽起裤脚,把袍子下摆扎进腰带,早没了仪容可言。
若是此时有外人在,面对堂堂两个半神叉鱼的场面,保不定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若是好死不死拿出去讲,恐怕也没有一个人信。
“你到底会不会啊。”又一条鱼跑掉了,不仅跑掉了,还绕着她的脚挑衅了一番。芠瑛皱了皱眉,原本纯白的一双鞋子,来不及脱,已经被河沙染得灰黄灰黄的。
“跟你说实话。”圣哲君耸耸肩,嬉皮笑脸,“不会。”
也对,他原本一介书生,哪懂这个。原不过是看渔夫叉得轻松,心血来潮,没想到还要些工夫。只是这么一折腾,也算他赚到了,毕竟把芠瑛也戏弄了一把。
“我来。”
芠瑛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撩起袖子,照着一条肥鱼便扎了下去。
许是东华神君给了她一副好身骨和好眼力,即便当了普通人也是不“普通”的。这一扎便极准,那方才还在挑衅的鱼这次没能跑掉,被牢牢扎在棍上了。
“喏,还得靠我。”她举起棍子,指着上面得鱼说道。
“嗯……靠你。”圣哲君扯出一个笑,嘴角抽动,“你厉害,一身猛劲儿不光扎了鱼,还能把脚给我戳穿咯。”
话音刚落他便抱起自己的脚,朝后一仰,滚在河道里扯着嗓子直喊疼。
难怪叉的时候觉得这鱼好像太胖了点,原来是连同他的脚也叉了进去。
虽然神力被自身暂封,但若受到伤害便会自然解封,他至多疼那么一下,一滴血也不曾流。此刻倒在河道里,装得那叫一个像模像样,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丑态十足。
“哈哈哈——”芠瑛许久没有开怀大笑了,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得,却仍然被他狼狈而滑稽的样子逗得一下没憋住。
“没良心的,伤了我还笑得出来!哎哟喂,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脚又被扎了,竟遇上了克星不成!”
“噗……”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笑之人。她想收笑来着,却终究没忍住,扬着手里的鱼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不给道歉,好歹给呼个痛不是!”他坐在河道里,开始耍不要脸了,立马又封起自身神力,搞得浑身上下湿透了。
一个有着世间最尊贵身份的大男人,人前举手投足尽显贵气,说起话来声音至阳至刚,此时却像个小娃似的撒泼……
“瞧你那小媳妇儿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停了笑声,眼中却仍笑意浓浓,拿着鱼上岸去了,“你扎我一下不就扯平了。”
“……”
“你说怎么烤,我来,哎——”她前脚刚迈上岸,还没站稳便被一双手抱住腰身,强行拖下水。
顿时水花四溅,在几缕阳光照耀下,一时间流光溢彩,生成一幅精妙画面。
“哈哈哈——”始作俑者圣哲君坐在水中捧腹大笑。
芠瑛倒在水中,浑身上下湿透了,顺长的头发此刻都湿哒哒贴在后背。她那弯翘而浓密的睫毛和飞扬入鬓的细眉沾上水泽,轻轻眨眼便带动光泽跳跃。原本薄如蝉翼的层层纱衣见了水后,更是服服帖帖地裹在身上。几缕白发弯弯绕绕贴在布着水滴的锁骨处,让人不由想到肤如凝脂这个词。
玲珑身段一览无遗,全没了平素的冷傲。本应是狼狈不堪,她却在寡淡中独领了一份妖娆。似出水芙蓉,却又如艳红的山茶。
芠瑛又好气又好笑,被他突然偷袭,竟没有发火的心情:“作何这般小器,都说了我来烤鱼。”
“咳咳……”圣哲君撇开脸,脑子里顿时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又如一团乱麻堵在脑中,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作孽啊作孽,她岂会不知自己这模样有多勾人。
芠瑛自然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正奇怪他为何突然安静下来,便听见林子深处传来几声细响。因封了神识听不太清楚,惯来的警惕令她敛了放松的心境,立刻解封神力。
浸湿的纱衣与头发霎时干透,脸上没有丝毫笑过的影子,方才的妖娆之态如云烟消散,恍若一梦。
这样的变化之下,圣哲君猛晃了几下脑袋,顺了顺呼吸,乱成浆糊的脑子才又清楚了。
芠瑛并未注意到他的局促,稍稍一探,便见林中有一女子正在教训一只修成邪妖的小花妖。女子仍旧是一身碧青衣衫,稚嫩的脸上神情肃然。
她不是回长祁了么,怎会在这里?芠瑛眼光微动,见素衣帮那花妖除了邪气,之后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走了。
“我累了,你自己烤吧。”芠瑛一时没了心情,鱼叉往他身上一丢,回她的树干上休息去了。
女人心果真是海底针,刚才还好好的,怎地转眼便甩脸子了。圣哲君跟着上了岸,朝林中素衣离去的方向笑了笑。
“像小猴子似的,这么喜欢上树——要刚熟的,还是烤焦的。”
“随意。”
树上传来她恹恹的声音,他升起篝火,嘴角淡淡的笑意一直持续到吃饱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