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卡鲁宾小小的身体安静地缩在他的怀里，此刻却毫无一丝生机。
龙马感觉到凉意从心底一点一点渗透出来，连清晨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变的无比寒冷。片刻身后她的怀抱拥过来，瘦弱的身躯包围着他有些僵硬的脊背，传来强大的力量，令他的心里微微的放松了些。
小吾信随着爸爸妈妈的脚步一同来到猫窝处，感觉到气氛的沉重，不敢作声，只是上前站在蹲下的爸爸妈妈身边，小手悄悄地拉住了樱乃的手指。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甚至没有好好做最后的道别就要永远的分别了。
猫窝里静静摆着它的毛球玩具，卡鲁宾已经很老了，其实对这些玩具已经没多大的兴趣了，但是它的窝里还是常常放着新的小玩具。
可是现在，已经听不见它轻轻的“喵喵”叫声了。
它悄无声息、永远的“睡着了”。
圆圆滚滚的身躯还很柔软，却已经没了暖意。
它虽然只是只小小的宠物，可是它也是他们的家人。
陪伴了这么多年的朝朝夕夕，怎么能说剥离就剥离。
愣了一会儿，龙马抱起卡鲁宾，走到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下，再不发一言。
樱乃停住了，在身后本想喊他，想了想还是停住了。
“妈妈，咪咪怎么了……”小吾信拉拉她，声音小小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虽然很好奇，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现在他的爸爸是不能被打扰的。爸爸坐在台阶上背对着他们的背影，寂寥而又落寞，如同失去了宝贵的东西那样悲伤。
“卡鲁宾…它去世了。”樱乃想了想，蹲下身直视儿子。她也知道儿子一定会问出那个跟古不变的问题，那个所有人从出生就要面对的问题。
“什么是去世？”吾信似懂非懂地又问了一句。
“去世……也就是死亡，这是生命必须经历的过程，每个生命的一生都是从出生到死亡的，所以卡鲁宾也不例外，时间到了它就要去该去的地方，那是我们所有人以后都要到达的归宿。你现在可能并不太懂，以后长大就会明白了。”
她说给孩子听，也是说给此刻沉浸在无穷尽伤感里的他听的。他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樱乃还是要说，也许听到这些，他能心里好受一些、释怀一些。
听过很多道理，就算依旧过不完美这一生，也要有所领悟，不然这些道理，就白从人口中说出了。
吾信认真的听着，又问：“以后咪咪再也不会陪我玩了么？”
虽然知道答案很残忍，但是还是要告诉他生命的真相，因为不论编造什么样的借口，他总有一天要面对“死亡”这个话题，樱乃难过地点点头，抚了抚他小小的脑袋：“嗯。它从今天开始就永远离开我们了。”
任何很残酷的事情，只有接受与面对才能度过这些坎，逃避与粉饰太平永远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还是会截开伤疤与令人伤心的面纱。
吾信清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眼眸中慢慢渗透出眼泪来，尝到了伤心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感觉。他仍旧不是很理解“死亡”的意义，甚至连这个词都没有接触过，却知道了离去与失去给人不好受的滋味。
“妈妈……我不懂……我不要咪咪离开……”小小的孩子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令人沉痛的词，只是觉得很难过。
小吾信哭的很伤心，樱乃看着很是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轻轻的拍拍他的背。
可是坏情绪是很难逆转，尤其是在这种事上面。小孩子还好哄一些，大人就有些困难了，况且还是龙马这样性格的人。
樱乃于心不忍的试图上前与他说话，可是终究是沉默了。
也许现在这样的时刻，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是最好的选择。
中午做了不多的一桌饭菜，喂吾信吃完，自己草草地解决了，洗了碗筷后哄孩子去睡午觉，这期间他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高大的男人，甚至连有些蓬乱的头发都没有打理一下，只是一个人独自抱着卡鲁宾坐在台阶上，沉默的像一座雕像，肃穆而又忧愁。浓浓的沉痛感光从背影就散发的让人心痛，樱乃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嘴笨的人，甚至不知道该好好劝慰自己爱的这个人。
她也很难过，卡鲁宾也是她的家人，从前龙马不在日本的时候，都是她代替着照顾，她性格温柔善良，自然对小宠物也是格外有耐心，照顾的也十分周到，卡鲁宾与她有时候比和龙马还亲。
思绪回到三年前她和龙马刚结婚时，很多时候都是这个小东西一直陪着她。每天上班之前给它碗里放上足够一天吃的粮食，说一句“卡鲁宾，我走啦！”然后出去工作。晚上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偌大的空间，总能在开门的时候看见它迎在门口，让她能有机会对着一个归宿说一声“我回来啦”。
晚餐很多时候不愿意吃，但是为了卡鲁宾有时候还会给它换换伙食，做些猫咪吃的小食，自己也就不好过多的将就将就。卡鲁宾也是十分有灵性似的，看见樱乃坐上饭桌旁，才开始吃自己小碗里的饭食。
后来快要离开的日子里，樱乃时常睡不着觉失眠到凌晨，想到伤心的事就坐在床边一个人抹眼泪。这个时候本已经睡着的卡鲁宾便会循着声响跑进卧室，窜上她的怀里，轻轻地舔舔她的手，小爪子碰碰她的手指，试图用自己作为宠物的方式来安慰她的女主人。
这样的小小的陪伴在那些不眠之夜给了她很多的安慰与宽欣，怎么能说她不感谢卡鲁宾的存在对她的意义呢。
想到这里樱乃的眼泪也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生命无法逃避之重。
吾信的午觉睡得很安稳，将近黄昏之时才醒来，龙马还坐在那里没有移动过位置，孩子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爸爸的身影还在台阶处，乖巧地跑过去坐在他旁边，小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
樱乃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终究还是狠下心走到他身后，思忖了片刻开口轻声说道：“龙马……”
“樱乃，我们把卡鲁宾埋了吧。”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沙哑疲倦，带着从未听过的惆怅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龙马站起身，微微直了直因坐着将近一天有些僵硬酸痛的腰，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差不多已经够了，差不多应该可以接受这个结果了。
不能一辈子抱着已经离开的卡鲁宾悲伤度日，人要往前看。
不需要再有千言万语，樱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仍旧悲伤却已经有了些安稳地点点头：“好。”
暮色四合，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前宅院子的樱花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龙马弯腰把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慢慢的放进去，妻儿站在身边肃穆而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一场庄重的葬礼，橘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太阳即将下山，一切都将要过去，新的一天近在咫尺，而昨天的悲伤应该就将它留在身后。
龙马举起小铲子准备将卡鲁宾埋起来，手却迟迟不想有所动作。
“爸爸，等等！”小吾信想了想，回身向屋子里跑去。不过一会儿手里捧着些东西跑回爸爸妈妈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坑里，摆在了卡鲁宾的身边。
是一把小鱼干。
卡鲁宾生前最爱吃的那种小鱼干零食。
幼稚而又天真的孩子是最善良的，樱乃看着孩子的动作不禁红了眼眶，抬头看看身边的龙马，一向冷淡平静的他看见此情此景眼眶也有些湿润，夕阳下他的眼角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樱乃抬手急急地抹去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说：“小信，你真乖，和卡鲁宾说再见吧。”
孩子幼嫩的小手朝着树下的小坑挥了挥，说了声：“咪咪，再见。”
与此同时，龙马和樱乃的心里也同时说了一句。
卡鲁宾，再见。
如果还有来生，还想养你做宠物，做我们的家人。一辈子，一辈子。
小小的坑慢慢的被填平了，现在还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樱花树却生长的格外旺盛似的。龙马将铲子靠在树旁，搂过身边乖顺的小女人，正视着她毫不犹豫地开口：“樱乃，我们举办一场婚礼吧。”
因为体会到失去的滋味，所以才体会到珍惜现在的重要性。
失去的代价太大了，那种沉重感根本不好扛，需要与巨大的悲伤作斗争，而又无法逃避。
我好像已经不能再失去我生命中任何重要的东西了。
所以要把所有欠缺你的都补起来，就算有一天我们要面临生老病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因为生命太重，所以要好好珍惜。
而生命又太轻，我要守你百岁无忧。
樱乃何尝不理解他的意思，泪眼婆娑地用力点了点头。
龙马顺手抚在儿子的脸上将他的眼睛覆上，低头亲吻上妻子柔软的唇。
这一刻，刮起一阵轻轻的风，将樱乃的发丝吹起，樱花树落下几片花瓣，这场景美不胜收。
☆、第十章。
在没穿上婚纱之前，樱乃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差点就错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体验。
她曾经觉得，结婚典礼只是个形式，就算没有也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能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憧憬过，只是那个时候哪有机会让她去想象与实现。
不过现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