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这话说完，安绯策和戚落白已经到了屋子外头，“指不定我还没享尽半分天伦，就被戚瑶一剑挑了。就算这些都不是事儿，这坎我硬生生迈过去，难道我不会日日夜里难眠吗？那些个因我而死的冤魂就不会来找我报仇了嘛？我为什么从不沾荤腥，不想知道嘛？”
天上的日头不毒辣，安绯策却觉得自己要被逼得脱壳而去了，离真相只有一步，是问还是不问，是知道糟心难受，还是让戚落白独自守着秘密去？
“我想知道。”褚子饶不知何时已在一旁，开口道，眼睛里皆是坚定。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戚落白扯了扯身上的大氅，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些，“我不怕天下人知道，当年我被送至医王谷后不久就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地方，而是人间地狱。为什么医王谷是天险，傅悦怡只要略施小计你们到现在都攻不进去，难道是运气吗？”
“我姐姐是被医王谷所抓吗？”
“是，很多孩子是，根本不用计较出生背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消失这些年，除了我能站在这里告诉你，谁也查不出来。”戚落白自嘲笑笑，“我能站在这里不是天意，是人为。所有的小孩大人要么是药人要么是药试，一个个苦不堪言，逃不出去。时间久了，就会变得愚蠢，竟然会相信我的鬼话，相信我这只蠢猪的鬼话，你看看我，是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蠢猪。”
褚子饶被吓呆了，戚落白怒目圆睁，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郁结之气异常浓厚，那掩藏在人皮下面的不会是人，完完全全的怨灵才是。这人还是练着一日寒的时候好些，如今的样子十足是被逼疯的样子。
“我说过戚随风应承我，在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会来的，但是他一次都没来过。可是当时谁会知道，药人真的太疼了，我熬了几个月就熬不下去了，我游说众人。我说我爹是戚随风，大家跟着我造反吧，这医王谷的气数要尽了，他们做了一件大蠢事就是抓了我戚落白，只要我爹一知道马上就会解救大家，你们跟着我跑吧。”
“这个诱惑真是太大了，大家被折磨久了，看到丁点希望就飞蛾扑火一般，信任我啊，疯狂的信任我。可是这居然还是个局，谁也没本事逃开傅悦怡的掌控。万般无奈，我们逃进了后山瘴林里，居然真的没有追兵，”
“我们太高兴了，这瘴气谁怕啊，我们一个个都是谁啊，可是，是人都会饿的。”戚落白抬起自己的手臂放到鼻尖前嗅了嗅，“你吃过人肉吗？”
“呕。”褚子饶看他那个样子就觉得一阵反胃，脑袋止不住的疯想当初的情形。
“第一个应该死的人是我，我最该死了，要不是我这么蠢怎么会把大家害到那种地步，但是我哥哥嫂嫂护着我，他们真是太傻了，大户人家出来就是傻帽，会这么敬仰戚随风，敬仰到连命都没了。”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说了啊，太饿了，那地方太破了，什么吃的都没有，要么就啃树皮吃毒虫，不过会死的更快。”戚落白撇了撇脑袋看向天空，“那地方根本看不见太阳，我们几十个人死的死伤的伤，用不了多久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你们就吃，吃。。。”褚子饶忍过了最恶心的那股子尽头，但吃人肉这三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对啊，所以我们就互相吃来吃去啊。”
“那我姐姐也是？”
“嫂嫂不是的，她还没我这么堕落，她早的比较走，是中毒没的，化成一滩浓水，归于天地了。”说到至亲之人，戚落白还是落泪了，他本抬着头仰望天空，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一团团全部没入衣领发髻之中。
“那绯然呢？”听着戚落白叙述往事至此，安绯策已经静了下来，谈谈问出口。
“被众人分食，那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谁要挨不下去了就是下一个，我亲口咬断的他的脖子，喝的第一口血，哥哥说认命了，叫我替他解脱了吧。”说道这里，戚落白已是万分无力，“嗵”的一声跪在地上，眼睛里头空洞洞的，什么神采都没了。
“所以从此你不沾荤腥，对吧？”真相总会是以最糟糕的方式呈现，褚子饶胸口闷得紧，光是听就觉得特别难受了，“那后来呢，除了你，还有谁活下来了？”
“子饶。”安绯策出声喝止上前扶住他，戚落白的精神状况已经临近崩溃，不适合再问下去了。
“安大夫，你告诉我，我的心病，怎么医？”戚落白抓住安绯策的衣角，“我等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等到，好不容易见到了，她拿一柄剑指着我。我不明白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我。就因为我资质平庸吗？我不是个出彩的儿子，所以我该受到惩罚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楚未央早泣不成声，一直在不远处，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忍耐，出声辩驳。
戚落白未有反应，依旧直勾勾等着安绯策，等他的答案，“要是早知道我是个废人，他们一定不会把我生下来的，就没有我这个人了，这世上只要有戚离戚瑶就够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错不在你，戚落白你看着我，咱们往事不提，就说今后，老夫自认还有两分才学，一定竭尽全力将你医治好让你娶妻生子，过着福寿绵延的生活。你也放宽心，什么都别想，就相信老夫可否？”
“哇。”戚落白未曾给出个答案就一口鲜血吐出，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安绯策一搭脉象就知不是坏事，此结症在他心中多年已成淤血，今日一朝说出将淤血逼出，算是好事一桩。只是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受的苦楚，当真是许多人一世都不及的，难怪他眼神深处尽是怨憎。
“安大夫，小白他怎么样？”楚未央见着儿子晕过去了才敢靠近，扶着他单薄的身子抖得不像话，到底血浓于水，听着他诉说苦难心纠的疼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