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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水仙花(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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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莺死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丝毫挣扎,悄无声息地死了。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如果忽略她肿起的眼泡和发紫的嘴唇,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床头摆着一把圆椅子,上面放着一个水杯和用纸包起来的几块杏仁酥。

景遇风盯着这两样东西,眼神能把他们烧出洞来。

他健步走到梳妆台前,翻找出一根款式精美的银簪,然后把它插入食物中。

他在试毒。

从沈宴宴的角度看不到试毒的结果,但她心中却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景遇风的动作突然僵住,他回头盯着她,烟眉紧蹙,眼神之中竟多了难言的冰冷和狠厉。

他不仅是在盯着她,更像是在凝视。某些东西被积郁成星火,在他凝视中静静地燃烧。

——他手里拿着的银簪,尖端已然变黑。

银簪变黑证明杏仁酥中有毒。雨莺姐爱吃杏仁酥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身为花魁,她显然也不可能毫无防备地就吃下陌生人送来的东西。至今为止,据沈宴宴所知,雨莺姐只会吃两个人送来的杏仁酥,一个是景遇风,另一个就是自己……不妙。

心念电转之间,她却并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接上了景遇风的视线。

既然已经遭到了怀疑,东张西望反倒显出心虚。

“啪——”景遇风将扇子用力拍上掌心,打破了一时的静谧尴尬。

“雨莺死了,本王希望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沈宴宴。”他声线压低,失去了往日的华丽,多了几分来自皇家的压迫。

沈宴宴丝毫不乱,“不知王爷此言何意。”

“别给本王装蒜!”景遇风一时气急,拍了一下桌子,竟是让水杯也霎时倾翻,“雨莺死了,你毫无悲伤之意,却是为何!”

“哦,王爷是这么判断的吗……”她拖长音调,挑了挑嘴角,“恕我直言,我也没看出王爷有任何悲伤之色。您很愤怒,却毫不悲伤,为何不能是您害了雨莺姐性命?”

“你……!”

“王爷息怒吧。悲伤是毫无用处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她此时收起了一贯在景遇风面前表现出的谨小慎微,自有一副天然的倜傥英姿。

“呵,你倒是牙尖嘴利。雨莺一死,你便显出了原形……还敢说不是刻意接近本王?”

……啥?

沈宴宴觉得有些不妙——是演过头了吗?

她本以为此时可以顺势提出一起查案,却不料景遇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简直有点莫名其妙。

“来人,给本王拿下这个贼人,带回王府。先行羁押,再行审问!”

“是!”从门外窗外都传来几声恭敬应答。

等等,王爷,动私刑是违法的吧!

沈宴宴学着乐正韶一贯的表现吐了个槽,随即静心下来思考。

从声音来判断,景遇风一共有四名侍卫,窗外两个,门外两个。这些侍卫的功夫应当都与她在伯仲之间。凭借沈家的独门兵器,出其不意之下,她有信心在两个侍卫的围攻之下逃走,只是这么一来,与景遇风的关系恐怕更加难以缓和。更何况,她知道贤王本身也是有功夫傍身的,虽然就她来看只是些粗浅的防身术,但腹背受敌,她可消受不起。

她的思考很快,四个侍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对着景遇风低声道了句“得罪”,随即夺走了对方手上的银簪,顺势绕到他身后,拿银簪抵上了他白皙的脖子。

“都别动!这根银簪上涂着□□,见血封喉。要是不想你们亲爱的王爷有任何差池,就别动!”

四个侍卫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有胆大包天敢挟持王爷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宴宴轻轻叹气,低声对景遇风道:“王爷恕罪,请您相信雨莺姐之死与我无干。我以藏锋沈家之名号发誓,定会查出害死雨莺姐的凶手,还她一个安宁。”

“但你伤害本王的罪名,却是确凿无误。何不现在放下簪子,与我好好一谈?”

景遇风声音冷的能结出冰渣,生生让沈宴宴在三伏天里打了个寒颤,但她的手却稳定一如往常。

“恐怕我一放下簪子,才会当即性命堪忧。王爷,你我都是聪明人,请不要再在语言上纠缠了。等我查出凶手,定会亲自向王爷赔罪!”

“呵,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藏锋沈家沈宴宴……”说到这,景遇风话锋一转,“如若不然,我定亲自踏平沈家!”

他随即一挥手,示意他的侍卫们退下。

“麻烦王爷了。”沈宴宴几乎是费了全身力气,拖着不配合的景遇风走到被侍卫们让开的窗口,“我也实在不愿出此下策。自然你我配合,会更快找出凶手,只是王爷不信我,那便罢了。希望王爷能好好考虑一下,另外尽快给雨莺姐找个仵作……啊,我多言了,这种琐事自然有人替王爷做。那么,贤王请。”

说出了与第一次见面后几乎无二的分别语,沈宴宴随即翻身而下。银簪落地声响起的同时,她已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王爷,我等这便去将她捉拿!”

“不必了。”景遇风捡起了地上的簪子,“你们去把京城最好的仵作——不,大夫给本王请来。”

待众人离去之后,他又回到了内室,沉默地看着林雨莺青白却安详的面容。

夏日炎炎,S市一间八十多平米的出租屋内,两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裹着被子,看着电视上又一轮重播的《情深深雨蒙蒙》,手上圆滚滚的半瓢西瓜瓤被一勺一勺地挖走,空调下凉风过耳,两人不禁把被子收得更紧。

沈宴宴从游戏里退出之后,看到的就是两人享受夏日,大快朵颐的一幕。

“我回来了……”沈宴宴虚弱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宴宴回来啦!”乐正韶拍拍沙发右边,“来吃西瓜,我和盛夏今天趁着超市促销刚买的。”

“吃不下……我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沈宴宴坐上沙发,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埋头,发出闷闷的声音,“林雨莺死了,我还被那个自恋的景遇风怀疑是凶手。”

“咳咳咳……”宁盛夏被西瓜呛到,“什么!林雨莺死了?你没在选花魁那天保护她?”她放下西瓜勺子,“不过比起这个,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吧,大不了我们放弃这次,下次再重新攻略嘛。”

乐正韶一掌拍上背后的日历,“她今天是消极柔弱设定。”

“对哦——我忘了。”宁盛夏扶额,这位好友麻烦的表演型人格障碍导致她性格多变,常常不受自己控制地进入某个角色设定。

“你详细说说之前发生的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沈宴宴抬起头,从第一次见到景遇风开始叙述,再到两人在忘尘楼前的一段对话,最后是她挟持景遇风逃走。

“啧啧啧——”宁盛夏的手指左右摇晃,用朽木不可雕也地表情看着她,“自恋王爷怀疑你的时候,你就应该用倔强无辜的表情看着他,然后说‘你怀疑我?!’‘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我懂了,我走!’”

她用极为夸张的,让人鸡皮疙瘩都掉一地的语调说着这几句台词。

电视上播的《情深深雨蒙蒙》也配合地传来字正腔圆的声音。

【对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无理取闹?!】

“看到了吧,就像电视里那样,要声嘶力竭,像是金鱼被从水里捞出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

旁边的乐正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什么鬼!我要换台了!宴宴要是这样做之前我们塑造的江湖侠女,无拘无束的形象不就全破灭了嘛!要我说,你就应该利用你的演技,演绎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流又流不下来的样子。”

“这也很不侠女。”沈宴宴默默吐槽。

宁盛夏护住遥控器不让她换台,“宴宴,你做得很好了,根据我的分析,第一次见面给自恋王爷留下了侠女的印象之后,他是没把你当女人看的。”

“这还好啊?”

“可是你后来不是又叫你沈姑娘了吗?虽然听上去沈姑娘比宴宴生疏了一条河,但他最早的宴宴可不是亲昵的宴宴,只是给林雨莺面子与你交好,现在转回沈姑娘,反而代表他开始认真审视你。”

“可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错,林雨莺死的时间居然提前了。”

“那就按照官网说的,游戏的设计就是现代古代双向攻略,既然古代遇到了瓶颈,我们就换现代,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乐正韶一招金山脱壳直接按机顶盒关掉电视,“盛夏马上按照我整理的论坛资料制定现代人物形象,我去做饭,吃完后宴宴你就回游戏。”

再过几天就是月底各个路线结算排名的时候了,要在这之前完成攻略,如火如荼行动模式一刻都不能停。

沈宴宴吃了碗凉面,又躺回游戏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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