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月明(1 / 1)
阎王急急忙忙地跑到天庭,求见玉帝。
“启禀玉帝,苍小泽回地府了。”
“她不是被妖王抓去了吗?是一个人逃回来的?”
“嗯……是。”阎王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苍小泽和颛黎一起回来的事情告诉玉帝。
“既然苍小泽已经回来了,和魔界的战争就能停了吧。”玉帝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太上老君,他的身边站着阿黄和渡衡。
太上老君轻轻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沉思。
“那么,我们便派人去魔界和妖王商量停战罢,妖王也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玉帝虽有些担心,可眼下也只有这办法了。
魔界。
天兵去了之后,意外的发现魔界几乎都没有人戍守,好不容易在某偏僻的地方找到几个魔兵小哥,一打听才知道妖王不在这儿。
于是天兵郁闷的去了战场,眼看着,托塔天王的宝塔就要把魔王全部扣进去——
“李天王!玉帝谕旨!停战!”
百篱松了一口气,心中想到,若是墨莲再不来,他也许就要死在战场了。
他传音给仪凰,许久,仪凰才回道:“凭王的力量,也无法再支持解之书了。停战。”
于是,李天王率领天兵,百篱率领魔兵,分别撤退。
一到魔界,百篱便遁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
地府。
“小泽。”颛黎把手搭在苍小泽肩膀上,担心的看着发呆的苍小泽。
“我刚到地府的时候,除了你,只有谢必安愿意和我亲近,他送我回天庭,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都有些光芒。”
颛黎难过地低下头。谢必安太安静,太寂寞,甚至太孤僻。他对谁都是轻轻的笑着,所以他的朋友应该是很多,可他的好友只有范无救一人,可即便是范无救,也不太清楚谢必安到底在想着什么。
只有在跟苍小泽一起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发出些许光芒。
苍小泽接着说:“想想,他也真是太孤独了。”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就想到她曾经去过一次金陵。金陵离长安真是很远,舟车劳顿了不知道多少天,她和父母才到达那里。
长安和金陵,两种风光,两种美丽。从干涩,到湿润。一开始她有些不适应,后来慢慢便好了,有一次,她一个人跑到秦淮河边玩耍。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曲清幽的调子从河两、岸乌顶的白楼里传出,句句词都那么清楚,以至于那歌词听过一遍,她就记到现在。
那时在桥上,面对着夜晚的秦淮河,和不改秦时的明月,她突然感觉到有些凄凉。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是个看客,只是金陵纸醉金迷的看客,只是那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美人的看客,只是幽幽杨柳拂过河面,河面映着明月的看客罢了。
秦淮河两、岸,有着在杨柳掩映下别有风味的乌顶白楼立在河边,夜晚,只有一星点渔火,红色的纸灯笼在河两、岸上下纷飞,她看见水面的波纹,看见偶尔飞过的鸟儿,看见画舫雕楼就像一场故梦,故梦里,秦淮河穿过的金陵,似乎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静默地看着万年不变的古楼,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幽幽的歌声……
“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不到江南。可江南的柔美,甚至……凄婉,她都已经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逐渐的,水面有了涟漪。
远方,一架兰舟缓缓飘来……船头,站着一位优雅,但似乎有些避世懒散的白衣公子,他并没有挽起,而是任凭长发飘飘,手里的船篙时不时的划动一下……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
他有着细长,细长的眸子。他的眼睛半眯着,长长的睫毛,有节奏的闪动着。那若凝脂的肌肤,让站在桥头的苍小泽都有些羡慕。
不,不对。
苍小泽突然打了个激灵。
重叠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扶着额头,那是……自己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地府,同样的河流,同样昏暗的天空,同样在杨柳中掩去身姿的乌顶白楼,同样河岸两边上下纷飞的红纸灯笼,发着凄惨的光。
苍小泽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了。
只有耳畔那女人柔婉动听的歌声,还在唱着,一唱,便跨越了千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
她看到,一叶扁舟,从奈河远方慢慢飘来,船头立着一位白衣公子,公子手中有一支长篙,偶尔,才轻轻拨动一下水面,一切都像梦一样,那么美丽,那么静谧。
谢必安。
苍小泽猛的睁开眼睛。
是的,那是她作为胭珞时的记忆。
虽然只有一个片段,可她还是记起来了。
那次,谢必安划着小舟,从奈河上过来。脸上是一贯虚妄的笑容,眼神在看到胭珞时,才有些神采。
那日,很奇怪,在一直没有天气的地府中,下了小雨。
胭珞撑着伞,站在奈河河畔。谢必安在经过她身边时,在船头对她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脑海中的歌声越来越明亮。
“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那是《阳关三叠》。
她作为苍小泽的那一世,去了金陵。
她作为胭珞的那一世,别了谢必安。
“小泽?”颛黎看着她的眼睛。
苍小泽就像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满头大汗。
“嗯,我没事。谢必安是怎么死的?”
颛黎将那日的经过给她讲了一遍,随后,补充道:“我听范无救说过,七百年前,你被罚下地府十八层地狱受苦时……是谢必安执行的,但,也是谢必安一直陪着你在那里待了十年的。我爱你,但偏偏是谢必安,为你付出更多。”
苍小泽的视线很模糊,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才滴在手背上。
“你被罚的时候,轮回了十四次,我和谢必安都各自在奈河河畔看着你走过奈何桥十四次……”颛黎苦笑着摇摇头:“说起来,我们都有个默认的规矩了——我站左边,他站右边。”
然而,奈何。
“我怎么值得你们一直等我。一直到现在……感情上最没用的人,是我才对。”苍小泽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