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好梦如旧（1 / 1）
1918 年，汪家曼春出生。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也许很多人并没有在意，但她也曾有过煨汤
煮菜的母亲，也曾有过会抱着她满院子乱转的父亲。
母亲曾说，曼春被养的如此娇惯，怕是以后不好嫁人，父亲撇撇
嘴将她放到床上，不嫁就不嫁呗，反正我们汪家也养得起。
一朝风雨，大厦忽倾。
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是汪芙蕖家的大小姐。
孤女无依，诺大的汪公馆里冰凉无比，她那好叔父一个月里有几
天会回家？哪次不是带着一声酒气，搂着大上海的舞女就往房间里滚。
那些女人甚少有留的下来的，却也有不识趣把自己当成未来汪夫
人的，竟闯到她的房间里来了。
“曼春啊，脾气收一点儿，你好歹是我汪芙蕖家的大小姐。”汪
芙蕖永远是那么的看起来和蔼，美酒，香烟，美女，金钱，他的爱好
很多，表面功夫做的也很好，总是慷慨而耐心的做着表象。
你知道吗？他特别喜欢给那些小乞儿“献爱心”，他会搂着那些
漂亮的小姑娘走到外滩附近，然后将一块一块的大洋当着那些小乞丐
的面扔到黄浦江里，怂恿着他们前赴后继的去扑，哪怕现在正是春寒，
水流湍急的江水里跳下去十个也没有几个能够上来的。
她一时郁忿跑了出去，住在了学校宿舍里，和那些造反的学生一
起搞起了学生运动。
举起血色的条幅，拿起革命的棋子，呐喊着充满力量的口号游走
在街上。
她不恨日本人，也不恨什么无作为的国民政府，腐败的经济银行。
只要能和汪芙蕖对着干，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明显是有更多的好处的，在那些人中间她不再是贵家小姐，汪
家孤女，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愤怒，平等。
她站在队伍的中间去抗议自己号称“唯一”的亲人，去抗议一切
对她本人不公平的事情。
然后她遇到了明楼。
第一次欺骗来的如此之快，奠定了一生的互相算计与欺骗。
他们的邂逅，并没有那么浪漫，在政府出警镇压运动的当日，没
有人想到政府会那么狠，先是几声不明显的枪声淹没在喊叫里，然后
站在最明显位置的几个学长学姐的身前便多了几个血洞，便倒了下去，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再厉害，再坚强的心智都是一些孩子，没有上过战场，没有
见识过人心险恶，当第一个人睁大眼睛“砰”的一声仰面倒下时就乱
了，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一个巨大的集体瞬间便支离破碎，曼春被推
搡在地上，双手被皮鞋踩过，这个时候还有人记得绅士风度吗？
她窘迫而又难过的厉害，睁大着眼睛听着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
多么强大的力量，如果，如果她也有一把枪该多好，她需要如此强大
的力量，比人群，更加强大的力量。
然后力量出现了。
他穿着的大学的黑色校服，大喇喇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振臂一呼，
平静稳重的话语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所有人慢慢平静下来，逃窜的，哭
泣的，谩骂的，都安静下来，将目光集中于这个人身上。
有的人注定是发光体，站在那儿，连警察都不敢开枪，光晕越发
强大，他的身份，他的能力，他的一举一动如同太阳一般，整个世界
都在朝他聚拢。
那是最强大的力量——这个人的人格魅力。
我想去认识他。
汪曼春对明楼的初始好感，来自于对强大力量的崇拜与仰慕。
而这个人她曾经在汪芙蕖的收藏册上看到过——没错，汪芙蕖喜
欢收藏成功的学生，这些册子上的名字，照片，如同一张蜘蛛网延伸
至每个角落，这些未来的学生前途无量，他们会是优秀的外交官，政
府大臣，还有一流的商人。这些人就是汪芙蕖心中真正的“家族”。
而明楼，就排在那么第一位。
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想法，然后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她觉得自
己着了魔了，委曲求全装作被吓魔怔了的乖乖女被人送回汪公馆，汪
芙蕖自然忙不迭的百般哄着这位小姑奶奶，没想到她还挺配合，乖巧
的要去学校里参观。
天知道这个天真残忍的小姑娘花了多久才抓到游荡在校园的野猫
然后把它用软绳拴在墙上。
“小乖乖，别怕。”她其实不是在解救那只猫，而是在偷偷喂它
吃猫粮，那只三花猫被她绑了四个小时，她演练了一遍遍。
好几个男生包括一个老师在内走过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被她像
只野猫一样的“嘶嘶”声给惊退了。
曼春依靠着树枝的掩盖偷偷解开了小小的软绳，猫咪报复性的在
她手上滑下伤痕，她一惊，然后就这样从天而降。
这就是他们完美而又梦幻的初遇。
除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那就是那道伤疤，她发了烧。
很可能只是过敏，很可能是她着凉了，或许不过也许更可怕的，
是狂犬病。
汪曼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她不敢让明楼来找她，病人本来就
难看，她满面赤红，汗水直淌，她只愿自己在明楼面前是最完美的。
她整整昏迷了两天，第三天，汪曼春好起来了。
好的难以想象，精神百倍，神色发飘，她比以前美了数百倍。
只靠汪芙蕖小小的一针。
但这并没有结束，先是一针一个月的“固定治疗。”然后慢慢缩
短，她却并没有察觉，直到收到明楼的分手信的时候，药瘾提前发作，
她抽搐着昏倒在大街上。
“你知道自己染上了鸦片吗？”她醒来时床边那个人如是说，表
情温和，长发挽在脑后，一身白大褂在阳光下反出光来。
她认识那个人，是她唯一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她的良师益友，
校医南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