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火燎疤(1 / 1)
【四】
上海的夜迷人的很,尤其是在今晚。门咄咄的被敲响。
“请进。”进来的是明诚,他今晚为了南田洋子竟然还有意的打扮了一下,西装革履配上深色的条纹领带,竟是与明楼不同的清正俊美。
“汪小姐今晚真漂亮。”这倒是实话,汪曼春身着白色蕾丝长裙,发鬓上白色的钻头饰光芒夺目,这倒不是重点,她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头一遭的没有画上浓妆,也没打眼黛,嘴唇也只是稍稍打了淡橘色的唇脂,清丽佳人。
阿诚打开手上的方盒,墨绿色的绒布中静静躺着的是一环上好的太湖珍珠制成的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仅仅发出微润的光芒。
汪曼春看着那串项链,心里突然一酸,她不喜欢珍珠,原是喜欢颜色艳丽的宝石的,嫌这珍珠过于小家子气了,后来知道明镜最喜欢珍珠就变得更讨厌了。
可怜她一生都不知道,那项链明楼比她还要晚看到。生命直到尽头,甚至被乱枪打死的那一刹那——
那串珍珠还在她胸口,从微热到冰凉。
“这是先生送给您的。”
“这么华丽的饰品······”曼春拿起项链的两端走到镜前在自己的胸口比划着,突然瞥了他一眼
“阿诚,还真是好眼光。”
阿诚心中一紧,连忙摆摆手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
“这是明先生送给您的,我可买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是吗?”她仍是左右摇摆的比着。“那谢谢啦,不过我以为既然阿诚选的,那送我戒指不是更好?反正我也不会误会什么。”
“咯噔”一声,门内门外两个人同时心一沉,差点控制不住呼吸,她知道了多少?还未细细想,镜前的那个人已经软语笑道,
“阿诚还愣着做什么呀。”她撩起发尾,“来帮忙。”
阿诚呆呆的走过去打算为她戴上项链,却惊讶的发现汪曼春的脖颈上已经扣着一枚项链。
也不怪他没有注意,那只是枚用极细鱼线串着的项链,透明的直延伸的胸沟里,他有些无礼的看了一眼,确实有些惊讶,仅仅吊着一水滴型的半透明的蓝色玻璃珠子。
“别动”她突然按住了明诚打算拿下项链而放在她锁骨上的手,温热的皮肤让阿诚心情一紧,触感异常的好。
“就这样戴着吧。”
“汪小姐也会喜欢玻璃珠子?”
“那种东西我才看不上,只是·····”她笑着放开阿诚的手,紧咬着牙关发出的声音让阿诚
无法辨认,
“只是什么?”
“只是阿诚有心上人了吗?”她转过头拿起两个杯子,一手递过去,阿诚不妨她竟如此转移话题,一时竟有些哑然,半响才道,
“阿诚还未立业,不敢提成家二字。”
“那,阿诚看我怎么样?”汪曼春突然整个身子都靠过来,吓得阿诚差点把红酒泼到身上去,空气中竟有种淡淡的香气缭绕。
“不怎么样”汪曼春无趣的缩回身子,看着那个人将大门拍开走进来,
“我只是和阿诚开开玩笑嘛,师哥吃醋了?”
阿诚识相后退将门关上。
“是啊,醋着呢。”明楼今夜没戴那副眼镜,一双黑瞳亮的惊人,配上有些发福的身形还真像只胖乎乎的长毛猫。
明楼慢慢走进房间,刚靠近汪曼春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他回国第一次闻到这味道,本以为是法国香水的玫瑰香气,竟没想到是一股蜜桃的甜香。
明楼嗜甜,是在法国的时候养起的爱好,在国内的时候因为明台也喜欢,他摆着哥哥的架子,也很少碰甜甜的东西。到了法国无人管束,做的精致的甜食,放在玻璃橱柜里漂亮的很,再加上也自己催眠自己,动脑子的人需要甜品,身体就更加丰腴了起来。
只是做他们这行的毕竟不能有爱好,有爱好就有弱点,于是到了国内还未碰过香甜的东西。
曼春如今闻起来就像是一颗蜜桃,胖乎乎的猫忍不住一再靠近,将她搂将在怀里,突然注意到肩
膀上透明蕾丝下的一道暗疤。
枪伤。
他没做什么表情,一边将手暗暗挪到伤处用力一按,一边问道,
“你怎么惦记上阿诚了?”汪曼春没防备,痛呼一声,半个身子都瘫软在男人的怀里,
“怎么了?”明楼担心问道,撩开她的袖子,白皙的肌肤上像是被烫到一样,竟有一道圆圆的火燎疤,
“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拿不了枪了?”
汪曼春撅起嘴巴躺在他的怀里,一只眼睛埋在他的胸膛,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
“就是我去年交往的那个男朋友咯。”也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的人,只是一个所谓盲目爱国的男人,日夜守在她跑步的路上,筹划与她相遇,相知,她上一次本就不甚认真,仅仅是怀疑就解决了他,今生有愧疚,便任他体贴殷勤的交往,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心狠,耳鬓厮磨间竟然差点被它得手。
“一枪打在腰间,一枪打在肩部。”
麝香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汪曼春被按在明楼的胸口,勒的她几乎要落下热泪来,三十几岁的男人把她像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摇晃着,心里突然酸涩起来,也许汪曼春变了,可他原先也许不该把她想的那样坏,
他走的绝情,这些年在国外只知道汪曼春做了日本人的一条狗,心里还在叹她变了,可也没想到,这女孩儿也曾经可能会人事未知的躺在病床上,让医生用手术刀将她弄得血迹斑斑。
“还好,”还好你没事。
还好,还好明楼不知汪曼春是如何解决那个男人的,她不能用枪,也不肯让别人代劳,竟忍着呕意将那男子心口的肉一块块剜了出来,又找人将那几块肉煮熟,逼着半死不活人事不知的男人吃了下去。
“尝尝吧!自己的真心,是不是很美味啊。”那也是第一次,南田洋子和梁仲春在她疯癫的笑声里,同时露出欣赏与惊惧两种表情。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项链。挺别致的。”明楼牵着她走到大厅门前,还是忍不住试探道。
她看着南田遥遥走了过来,对着明楼璀然一笑,
“那是我心碎身死前流下的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