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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杯路边小铺的冰奶茶，我坐在写字楼下等着他。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从今早开始就不太正常：脸色苍白、手脚冰凉，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们租下的小屋。

就在刚刚——大概是一个小时前吧，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声音嘶哑，要我中午到他的办公室楼下找他。虽然心存疑惑，但我还是照做。

会是什么事呢？

这样想着的我，仰头望向天空。昨夜下了一场暴雨，雷电交加，以至于此时的空气中依旧飘着潮湿的雨水香。被洗刷干净的湛蓝色天空被灰白的云彩分割得破破烂烂、偶尔会有金色的阳光遗漏出来，照在玻璃大厦上，刺激着人的视觉神经。

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人是有灵魂的，比方说入耳的脚步声明明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物理作用，却能够让熟悉他的人一耳便听出是他。于是，开心地转身，我道：“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话音刚落，前一秒还在笑着的我，瞬间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脸色……很差。差到让我联想起末日电影中的丧尸。是生病了吗？所以才会……我思索着最近是晚上睡觉开窗着凉了、还是晚餐做了什么他不习惯的东西……

毫无头绪的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奶茶，上前握住了他的双手——冰凉、冷到让人无法适应的双手——道：“真是的，既然生病了早晨怎么不说？去医院吧……”随后，我去抚摸他的额头。兴许是我的错觉，在我抬手的瞬间，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并未阻止我的行动。

“……”

“……”一时无言。

他的额头……和他的双手一样冰冷——并非我想象中的滚烫。心底开始发慌，我有些颤抖地摸遍他的全身，不顾路人奇怪的眼光，触及之处一片冰凉，唯有被阳光直射的头发和肩上的布料带着几丝熟悉的温度。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开口：“赶……赶快打车去医院吧！”转身，想要去路边拦下出租车，然而——

却被他紧紧拉住，困在原地无法行动。

他脸色苍白，冰凉的双手紧握着我的，对我道：“怎么办……我失去了呼吸，似乎也感不到心跳。”

这声音比今早还要沙哑得多，甚至可以称之为奇怪。就好像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发出来的一样，只是……单纯地在强迫声带振动发出的声音。

这个故事的开端，即是如此。

我打车陪他一起回到我们租下住所，也不知是现在的他说话过于困难、还是他的心情不想多语，一进门，他便躺上床、闭上眼睛，沉默着。

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我想我大概是过于震惊反而失去了应有的反应。犹豫再三，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似的，我坐在床边，把耳朵贴上了他的胸口：的确，没有心跳。我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到了他的鼻下：的确，也没有呼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像是发现了我的小动作般，平躺在床上的他睁眼，瞪我个措手不及。只不过……那双眼睛，和死鱼一样无神。他的意思我很明白，是在问我玩够了没。我讪笑，讨好般地轻轻搂住了床上的他，把自己的头埋到他的颈间。

他的身体，真的，很冷。冷到让人发颤。

然而我却清楚，我不能放手。如果在这种时候，我放手了，那……他要怎么办呢？无论是多么无厘头的事情，只要方法正确，都一定能解决的吧。哪怕是、失去了呼吸与心跳。最初的我，还在一厢情愿地如此希冀着。

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我突然闻到了一股不太舒服的血腥味。刚开始以为是错觉，但这类似菜市场肉铺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皱眉，起身，寻找它的源处。

那，是被染红的床单。

我焦急地寻找是哪里的伤口，甚至可以感到鼻尖上慢慢冒出的汗珠。他那双无神的双眼一直静静地望着我，之后，在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下，抬起他的左手，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有着一排整齐的小洞……数量是，四个。半凝固状的暗红色物体缓缓滴下。已经很难分清那究竟是血液还是什么碎肉。

看起来是因为用力握拳的缘故，他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躺在床上用力起伏着自己的胸脯，强行振动着自己的声带，用着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对我说：“没有……感觉……”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

“……”我，没有说话。

或许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安慰吗？但、那样就变成毫无意义的寒暄客套之辞了。因为，毕竟口头上的谁都可以说的话语……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思维变得迟缓，在那几分，我都忘记了应该先去那医药箱处理他的伤口。

直到——

直到，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我的头发。我才重新望向脸色苍白的他。

面前的男人坐起了身子，有些僵硬地揉着我的头发，正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觉得、那，大概……应该是微笑。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真是个扭曲的微笑啊，你！”我听到自己如此说道，以及，发现自己也摆着一个同样扭曲的笑容。那是……就好像孩童时代，得到糖果一般的大大的笑容。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保持着这个按着我脑袋的动作。我能感到他冰凉的手指轻夹着我的发丝。这股寒意，在此时感受起来，竟也是这样的亲切与温暖。

——没有错，是温暖。不是那种通俗的、感知上的温暖，而是可以安抚恐惧的、灵魂上的温暖。

我把他完好的那只手从自己的头顶上拿下，贴到脸上，告诉自己要坚强。

因为，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去做、也不会再有什么优秀的前辈让我去模仿学习，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有着……不可告人奇特现象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