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勿失勿忘（1 / 1）
好累，好痛，好难受……微微睁开双眼，看到了左手上握着血淋淋的匕首，以及垂在地上的不断流着血的右手，右手手腕上有一道骇人的伤口。知念一脸茫然的看着鲜血从自己体内流逝，慢慢染红了地毯。忽然他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恐地大叫着：“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慌张的爬向扔在不远处的地上的手机，颤抖着按下了急救电话……
知念再次被这个噩梦惊醒，已经多久没做过这个噩梦了，为何今天又再次梦见？心里感到有些不安的知念拿起枕边的闹钟——指针指向了12点整。已经到中午啦，居然睡了那么久。知念起身走进洗手间。
挤牙膏的时候又注意到了右手腕上的伤疤，平常都是用右手挤牙膏、左手拿牙刷，所以都不会看到右手腕上的疤痕，今天却鬼使神差的拿反了牙膏牙刷，知念陷入了回忆。6年前，山田凉介因为搞大了某嫩模的肚子，不得不奉子成婚，之后他递交了辞职书，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失去了主心骨的JUMP从此一蹶不振，都开始各自发展起自己的事业，不到一年，JUMP就解散了。
离开了JUMP，知念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很爱JUMP，无法接受现实的他选择了割腕自杀，可就在他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出体内，染红地毯时，他忽然心慌了，哭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拨打了急救电话。
想起那张被染红的地毯，知念感到胃里一阵翻腾，急忙捂住嘴，但还是痛苦的干呕了起来。如果能吐出点什么反倒会舒服些，但他又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东西，即使用手指抠了喉咙，也只是觉得有东西涌到了喉咙口，接着又缓缓退了下去，反而更加恶心，还不如干呕。
干呕了一会，知念就感到自己的胃疼得不行，全身虚脱了一般疲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干呕。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走进厨房准备做饭了。
打开冰箱——空无一物；看看餐桌——上面还摆着昨晚留下的披萨外卖包装盒和空啤酒罐；拉出烤箱架——上面还残留着不知是那年那月做什么东西失败时的烧焦物；打开电饭锅——里面是用水泡着的脏锅子。
知念无奈的搔搔头，回卧室拿了钱包要出门买点东西。他已经叫了一个多星期的外卖了，今天想亲自下厨做些吃的。
一打开门，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大胡子站在门外，做着要敲门的姿势。
知念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疑是乞丐的陌生人，脑子里快速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他。
“嗨，知念……”尴尬的打了声招呼，熟悉的声线重重的敲在知念尘封的记忆上，让知念忍不住下意识的摔上门。“知念，等等！”门外曾经大红大紫的偶像山田凉介一手放在门缝里防止知念关门，一手抓着门把手往里推。
知念担心硬来会夹到凉介的手，而且自己也的确不如凉介力气大，只能打开门放他进来。没想到知念那么快就停止抵抗，没收回力气的山田没有刹住身子，一下扑进了知念怀里。被一身脏兮兮的山田撞个满怀，知念嫌弃的推开他，不满的轻叹一声：“啧，真……”最后一个“脏”字，终于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山田凉介，你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知念走进厨房想帮山田倒杯水，却发现水壶里也是空空如也。“我和妻子离婚了。”山田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回来才知道JUMP已经解散了，你也不再是偶像了。”“为什么来找我？”比起问山田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离婚，知念更想知道他为什么来。“今天是你的30岁生日，我来给你祝福。”山田放下背上的旅行包，看了看干净的皮沙发，犹豫了一下，把包放在了地上。
“你先去洗个澡吧，好臭。”知念捂着鼻子和山田说话。面对知念的毒舌，山田并没感到不爽，反而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我从欧洲回来，四处打听了好久才找到你家，这几个星期我都没有洗澡。”“你该不是像流浪汉一样睡在大街上吧？”知念眯缝起他那好看的眼睛，打趣到。山田只是轻笑，没有回答——这算是默认了。
知念伸手一指：“那是浴室，你自己去洗吧，我要先去换件衣服。”说完就走进了卧室。山田感到很欣慰，知念没有多问什么，但也很不安，因为他也没有表现得多激动。明明两人已有六年没见了，但是知念的方言却却平淡得像每天都有见面一样，平静得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一样。
知念换好衣服出来，浴室里已经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知念！”浴室里的山田突然叫起他的名字，“我可以用一下你的剃须刀吗？”“嗯，你随意。”知念走到浴室门口，把刚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顺便回答山田。
过了很久山田才从里面出来，下身包着一条浴巾，双手拿着毛巾擦着清爽的短发，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看到这一幕的知念，突然生气的质问山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用我的剪刀也不跟我说一声！”“啊？”被知念莫名其妙的发问惊到，虽然不觉得这有多严重，但还是低着头道歉，“对不起……”“算了算了！”知念不耐烦的摆摆手，走到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问：“我要出门买点食材来做晚餐，你要一起去吗？”“嗯，要！”山田眼睛一亮，快速的跑到自己的背包前想翻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穿，却发现背包已经被掏空了。
“我帮你把衣服洗了。”穿好鞋子的知念站在门口不耐烦的看着山田，“沙发上是我帮你准备的衣服，快换上，要不我就不等你了！”山田连忙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匆匆穿上沙发上知念准备的T恤和牛仔裤，赶紧跑到知念身边。
超市里，知念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山田紧紧地跟在后面。知念停下来，拿起两包不同牌子的速冻饺子，专心的斟酌着买那个好。山田就这样静静的盯着知念好看的侧脸，知念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成熟的帅气，但是他微抿着的双唇又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小孩子气。知念瘦了，除此以外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知念侑李，这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就近在咫尺，那么不真实，山田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以确认在面前的不是幻觉而是真人，可是山田的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他害怕，既怕触摸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又怕触摸到的是真人后自己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底选哪个比较好？”知念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山田，眼睛一如当年般清澈，就是这双眼睛深深吸引着山田。“山田？”知念歪歪脖子，疑惑的看着山田。“啊？哦哦……”山田这才回过神来，额上不觉冒出汗来，“就……就这个吧！”山田指了指离自己较近的一包速冻饺子。知念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把山田选中的那包放回了冰柜，拿走了山田没选的那包。“哎，什么嘛……”山田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吐槽道：“你就那么嫌弃我啊！”“是啊。”淡漠的口吻，淡漠的表情，让山田的心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本以为知念会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吐吐舌，唤一句“笨蛋酱~”，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冷淡的回应……之后一路上，山田和知念再没说过话。
回到家，山田说想帮忙煮饺子，却被知念果断拒绝了，山田只好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屏幕发呆。他不知道怎么打开电视，因为他已经好几年不碰电视了，而知念也没有给他开电视的打算。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知念也没有招呼山田，只是把一大锅饺子放到餐厅的餐桌上，自己拿了个碗坐下吃了起来，山田也没有抱怨什么，自己进了厨房，拿了一副碗筷，走到知念身边坐下，默默地吃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知念冷不丁的开口，明明是问句，却疑似在下逐客令。“可以等我找到工作再走吗？”山田弱弱的问。“不行。”毫不犹豫的拒绝。“那我怎么办？”山田有些着急。“找你的大亲友有冈大贵去！”依旧是冷冷的回答。“可是……”山田犹豫着，貌似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知念突然丢下碗筷，霍地一下站起来，理也没理山田，转身就走。“你去哪？”山田着急地站起来。“洗澡。”丢下简短利落的两个字，然后就自顾自的去找衣服、拿毛巾，进了浴室。
山田叹了口气，慢慢的把已经冷掉的饺子往嘴里塞，食之无味。
收拾好碗筷后，山田忐忑的走到浴室前，敲了敲浴室的门，问：“我可以进来吗？”“不可以。”虽然知念那么说了，但是山田还是毫不犹豫的扭动把手——然而门已经被知念从里面反锁上了。“你还想像当年一样闯进来吗？哼，不可能了！”知念的声音混杂在流水声中从门板那边传了过来，带着嘲讽。以前和知念分到一个房的时候，山田总会在知念洗澡的时候闯进去跟他一起洗，虽然知念老是骂他变态，但他依旧乐此不疲。不过看样子，现在已经不能再这样做了。
知念洗好澡出来，发现山田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可以去洗了。”山田没有回头：“不用了，我今天中午已经洗过了。”“哼~”知念不知为何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走进卧室抱了一床毛毯出来，扔在山田脸上：“你就在这睡吧，明天一早就给我走人。”说完就进了卧室。
回头刚要关门，却发现山田抱着毛毯跟在身后，被吓了一跳，紧张的问：“你干什么吗！”“我想和你一起睡。”山田用哀求的口气说，表情却是决绝的，让知念无法拒绝他。“那你明天也要走！”知念没有把他赶走，只是稍微警告了一下，就爬到了床上，睡在了靠墙的里面，把被子全卷在身上，不愿跟山田盖一床被子。
山田也没有表现得多兴奋，默默地爬上床，把灯关了。这次他没有再开小夜灯，并不是因为知念房里没有，而是他早就不需要了。
“对不起，知念。”山田知道知念没有睡着，他轻声说着。知念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但是却睁着眼睛，哀伤的看着前方。“6年前，我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我以为只是一次不会怎么样，谁知才一次她就怀孕了！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我带着她出了国，我必须对她负责……但是我没想到，我才走没多久，JUMP就散了……”
“为什么和她发生关系。”知念红了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因为我爱你。”山田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你撒谎！”知念回过头来，山田看见他满脸的泪痕，有些惊讶。知念哽咽着说：“你撒谎！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为什么要和她发生关系？”知念坐起身来，抓住山田的胳膊推他，大吼着：“你出去！滚出去！”
“知念，你听我解释！”山田也坐了起来，他想把知念拥入怀里安抚他，可是知念挥舞着双手，不让山田碰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知念的双手，知念痛哭着，愤怒的看着山田。山田感到心很痛，又不知如何安慰他。他把知念压到墙上亲吻他，知念毫不犹豫的咬住山田凑上来的唇。“唔……”山田很疼，但是他知道知念也很疼，是心疼，所以他没有躲开，任由知念咬他。知念突然不咬了，又开始哭泣。
山田叹了口气，慢慢道来：“我一直爱着你，但是却不敢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怕被你拒绝！可是我好想好想和你做（不是我词穷啦，是因为觉得这样直接的词才可以体现出破罐破摔的感觉）爱，想到都快发疯了！”“所以你就去找女人来发泄，是吗！”知念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瞪着山田，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山田的束缚。
【是！】“她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对吗！”【对！】“但是她却是第一个和你发生关系后就怀孕了的女人，对吗！”【不对！那个贱人根本没有怀孕，她骗了我们所有人！】“那你他妈现在发现了又能怎样！”【她因为爱我，所以敢毁了我，我爱你，你却不知道，所以我要回来告诉你：我爱你！】“然后再像她毁了你一样毁了我，对吗！”【不对！】
山田松开了手，垂下头来，眼泪也随之滚落。“我听说JUMP因为我的关系解散了，你又因为JUMP解散而自杀，我、我……”山田说不下去了，他最爱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差点就死掉了，一想到这，山田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知念揪起山田的领口，失声痛哭，断断续续的说出来一直隐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我也爱你！只是……你不知道！我一直……一直隐藏着，我不想让你知道，想不到你却为了我做出这种事……”忽然听到知念的告白，山田又惊又喜，然而更多的是对残酷现实的无奈。“知念，对不起……”以为互相表明了心意，就可以得到救赎，山田情不自禁的想要与知念拥吻。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抽泣着的知念发现了山田要吻他的举动，愤怒的把山田压在身下，掐住山田的脖子，朝他怒吼，“你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JUMP还在，我不能死……可是为什么连JUMP都解散了？我最后的支柱也倒下了！你知道我是有多心灰意冷，才决定自杀的吗！你也知道我是个胆小鬼，我怕死，我怕得要命！可那时候你在哪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死了，你却可以活在这世上！”
“对不起……”知念并没用多大力，虽然压得他很痛，却不足以致死，山田艰难的向知念道歉，“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JUMP……”
“闭嘴！”知念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这样的人渣为什么可以活在世上？”
“咳、咳、咳……”山田痛苦的咳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劲来回复知念，“侑李，咳咳……你真的那么恨我吗？那……咳咳……那你就杀了我吧！”山田松开放在知念手上的手，把手放到了床单上，紧紧的抓住了床单，用决绝的眼神望着知念。他已经抱定了被知念杀死的决心。
“你以为我不敢吗！”知念想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瞪着血红的眼睛，更加用力的掐紧了山田。山田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他张开口需要呼吸，却只能吐气，他紧紧的抓着床单，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推开知念，眼睛已经翻白，渐渐感到胸痛、意识模糊……
“呵呵……哈哈哈！”看着身下已经不再动弹的山田，知念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捂住嘴，跑进了卫生间，扶着洗脸盆干呕起来。“唔……唔……啊哈哈哈！”知念像疯了一样，边大笑边流泪，笑一会儿又停下不断干呕。
等他再也笑不出声、再也流不出泪，干呕也停了下来，他茫然的回到卧室里，拿出一直放在床头的水果刀和安眠药，坐在床边。朝着山田的尸体温柔一笑：“呐，凉介，别怕，我马上就来陪你了！别担心，我这次准备了安眠药，再也不会因为怕痛而中途放弃了！”说完，就打开了安眠药瓶，把里面的药一股脑全倒进了嘴里，他一边皱着眉咀嚼嘴里的安眠药、吞咽，一边拿起水果刀在曾经的伤痕上用力划了一道口。
“嘶……”还是好疼，但是等药效发作了，就不会疼了，所以不要紧的。知念把刀扔到地上，慢慢爬到山田身边，把耳贴在山田心口。“这微弱的心跳……是幻觉吗？”知念好像听见了山田的心跳，但是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啊！知念自嘲的笑笑，自我安慰道：“大概是因为凉介的身子还是热的，所以才会误以为他还活着吧……”
知念想起了与山田一起度过的日子，他说过“人在世上，总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偏离了自己的愿望，其实不怪外力，要怪就怪他们失去了本意、忘记了初心。”知念勾起嘴角，喃喃着：“勿失勿忘，勿失勿忘……”好难受，好痛，好累……渐渐闭上了眼。
山田醒来的时候，感到脖子疼得厉害，嗓子里也热辣辣的，身上有重物压着，坐起身来，揉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一切后，他感到他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侑李？侑李？侑李！”刚开始山田小心翼翼的推着知念，轻声喊着他的名字，然而此时知念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不，不！侑李，这不是真的！侑李！”山田将知念紧紧的搂在怀里，痛苦的嘶叫，泪水决堤。
山田脸上的泪已经干涸了，他仍然抱着越来越冰冷僵硬的知念，抚摸着知念依旧柔软的发，轻声对知念说着悄悄话：“侑李，我本来想让你幸福的，可是我害怕做不到，所以我想离开你，结果反而害你过得更加辛苦，我真的很笨，对吧？呵呵……”
“我选择离开，本意是为了你好，谁知却把你推向了深渊……”山田低头，看到知念嘴角挂着的笑，亦或是他的嘴角本来就是上扬的，山田露出宠溺的笑，轻声说：“但是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我以前爱你，现在也依然爱着你！”说完低头欲吻知念，忽然被地上明晃晃的水果刀闪到了眼。
“呵……侑李，是你在叫我吗？”凉介咧咧嘴，露出开心的笑，捡起地上的水果刀，自言自语，“我现在就去找你！”山田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手腕割去。“好疼……”山田丢下刀，心疼的看着知念，“你也是那么疼的吗？还是比我更疼？”
知念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山田捧起知念的脸，仔细的、温柔的、深情的亲吻着知念的双唇，这是山田凉介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吻他，也是最后一次……
晨光洒进，小屋里的时间凝滞不前，而屋外的世界依旧在运转，锈住的古钟发出的哀嚎，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