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1 / 1）
纪芯在门外徘徊了很久，毅然决定敲门进去时，仇少白却突然从里屋打开了房门，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纪芯竟从他眼神中读到了几分不舍，可接下来的对话，却让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想清楚了？”纪芯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叹息和无奈。
仇少白微微一笑：“我已经报警了…”他顿了顿，随后接着开口，语声太过漫不经心：“落在警察手里，我最起码只是伤了阿利…也就落个杀人未遂…总好过落在仇虎手里没有全尸来的好些…等我出来，警察？呵…又能拿我怎样。”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纪芯一把扯过仇少白的小臂，倾身与他对视，眼底漫溢失望与痛恨。
仇少白被这接近刻薄的眼神，刺的顿时心口沉闷，却及其乍定的询问：“纪芯…你恨我嘛？”
纪芯？平时口口声声的'芯儿'，现在也改了口，就连伪装亲昵的样子也变的那么不屑一顾了。
纪芯冷冷一笑，狠狠甩开他的手臂，尖锐的的语声，带着几分刻意的恶毒：“我恨！我恨当初就不该救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纪芯…记住这份恨意，为了你也为了我…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记住这份恨意……”仇少白眼神坚定，下一刻语声顿时掐断，哽塞在喉咙里，纪芯没听出来，他接下来的话，带了多少深情，与无可奈何：“我…也恨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碰……
纪芯还来不及深究，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撞开，两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仇虎便带着一帮兄弟闯了进来，仇虎狞髯张目，向身后的弟兄挥了挥手：“给我把他拿下！”
手下接到指令后，立刻拥了上来，仇少白没有反抗，他也无力再反抗，任凭两人架着推倒在了仇虎面前，纪芯看着眼前肃然的情形，顿时语塞，比警察还要赶早来一步的仇虎，看来今天就算他没有杀了仇少白，想必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了。
仇少白呵呵一笑：“被发现了…”
仇虎瞬间惊愕，他到此时还能笑的出口，这不畏生死的骨气，还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原本还想留你几天性命，不过看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东西呢？！交出来！”
“什么东西？仇老大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仇少白眉心轻蹙，眼神沉冷，没有半分怯懦。
“少在这给我装傻！你从我书房里拿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仇虎裂眦嚼齿的看着这张像极了仇少白的脸，翻了一下眼睑：“你在我手里也呆这么久了，你知道我这人向来粗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仇少白依然处之泰然，他微昂起头，浑然一片不知情：“仇老大…好歹也给点提示……”
仇虎没再开口，捏紧的拳头深深的没入了仇少白的腹部，腹内坚硬的U盘就这样，再一次肆意的深入，仇少白闷哼一声，止住的鲜血也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将仇虎的拳头染上一片鲜红。
仇虎嗜血一般的看着手上的殷红，顷刻俯下身：“怎么样？这下想起来了吗？！”
仇少白顿了片刻，眼睫无力的垂了垂，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咳……仇老大…提示…能明显一点吗……”
断断续续的话到了嘴边，早已不成句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前的事物也开始模糊不清，看着不远处的纪芯，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将嘴里的血沫吐了出来。
仇虎没想到，他竟然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嘴硬，他从身侧医药箱里拿起针管，在药瓶中抽取了些许浅黄色的液体，架起仇少白低垂的脸颊，强行迫使他直视着自己：“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Ao-3，它可不是刚刚那些小伤小痛，它可以让你痛不欲生，注射之后会被疼痛慢慢折磨死，我想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要是再嘴硬，我就不客气了！”
仇少白沉静的眼眸缓缓阖上，不再予以任何回复，仇虎见他铁了心，顿时怒火中烧，抬起仇少白的手肘，正欲将手里的Ao-3注入他的小臂，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狠狠推开仇少白，他就这样被推的，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你来！”仇虎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看着一旁的纪芯。
纪芯考虑再三，踱步向前接过了仇虎手里的针管，深黑色的瞳孔，看着淡黄色的液体眼里泛起波澜。
仇少白眸光暗了暗，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纪芯顿时泛起一片湿意，颤抖着手，将尖锐的针头扎向了仇少白的手臂。
啪啪啪……
仇虎顿时鼓起掌，而后拍了拍纪芯的肩膀：“纪芯啊，我原以为你们俩都是警察，没想到，卧底只有他一个，看来我真是多心了。”
纪芯瞬间屏息，暮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闪过片刻紊乱，瞳孔猛然收缩，眼底一片恍然不可置信。心口顿时一痛，铺天盖地的痛意蔓延至全身，直觉浑身颤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肆意的流了下来。
[纪芯…记住这份恨意，为了你也为了我…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记住这份恨意……]
难怪他会如此告诫自己。说出这番话又会是怎样深痛的心情。
恨意？这样的结果让她如何记住恨意，心底近乎绝望的内疚悲痛，使纪芯恨不得杀了自己，她几乎忘了呼吸，瞳孔扩张到了极致。
纪芯只觉手背突然传来一丝凉意，垂下头，才发现仇少白附在自己手背上的指节，将剩下的液体一并注射了进去：“…我…恨你…”
依然是满含温柔的眼神，怎么适合如此决绝的话语，她应该早点发现的，偏偏只会一味的刻薄猜忌伤害，从来没有给过他，哪怕一点点的信任关怀。
“呃啊……咳咳………”撕心裂肺的疼痛消磨着他的意志，再也无法掩饰虚弱，狼狈不堪的卷曲在地板上无助的抽搐。
“不！！”纪芯凄声尖叫，崩溃的绝望将她生生贯穿，抱住仇少白颤抖的身躯泣不成声。
仇虎见状赫然而怒，将一旁的医药箱狠狠的推翻在地：“给我打。”
顿时棍棒纷纷向两人砸了下来，仇少白拼劲全身力气将纪芯护在了身下，腥气瞬间从嘴角溢了出来。
这时仇虎只见一道狙击红光，从落地窗边直直射了进来，当身着警服的刑警队冲进来时，顿时身旁的手下，纷纷慌了手脚，各处逃窜，仇虎这才意识到他被包围了。
仇虎原地打量着刑警队，轻蔑的点头大笑出声，直到看到正前方依然不苟言笑的男人时，笑容顿时僵硬在了嘴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直指李世凯的方向指去，顿时警员所有的枪口都投向了仇虎。
“顾峰，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吧。”李世凯讥笑走上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退后。
“是啊，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解决了。”仇虎眼眸微掀，眼底一片沉冷森然，充满杀气的目光向李世凯扫去，手里的□□又捏紧了几分：“李世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白惠不会来找你吗？”
仇少白模糊的意识，听着仇虎喊出自己母亲的名字后，瞬间清醒了许多。
“别和我提起白惠，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李世凯顿时勃怒，咬牙切齿的怒吼。
仇少白眼睫无力的颤了颤，试图挣扎着起身，可他就连呼吸都显得十分费力，更别说站起来，纪芯只觉怀里的人身形颤抖，随后哽咽着拭去眼角的泪珠，将仇少白扶了起来。
“咳……爸…你说…什么…”仇少白摇曳着，呼吸尤带几分轻喘，颤抖的手紧紧按住钝痛的胸口。
“不要叫我爸！你只不过是一个孽种，养了你二十几年，只不过就是为了等来今天！”李世凯暗笑，阴狠的目光落向仇虎：“顾峰，被亲儿子送入监狱的滋味怎么样？”
李世凯的话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愕然，仇虎眼神一暗瞬间扼住，向后退了两步：“你…说什么？”
“他是你儿子，当初白惠为你生了两个孽种，你不知道，他每次喊我爸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掐死他。”仇少白身形一颤，眼前忽明忽暗，听到这里，他才明白，为何自己得不到李世凯半分关切，甚至他不允许自己喊他一声爸爸，原来自己不过是他眼里的孽种，不经绝望的自嘲，扬起了唇角。
仇虎冷哼一声，继续说到：“不过，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似乎一切都值得了。白惠啊，哥哥总算是帮你出了口恶气……”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仇虎的眼里瞬间蓄满自责与懊悔，转而用近乎蚀骨怨恨的眼神投向李世凯。
面前的人以胜利者的姿态，轻蔑的放声大笑，瞬时间打破了仇虎所有理性，手里黑洞洞的枪口，顷刻对准李世凯：“去死吧！！”
砰……
枪鸣声顿时划破夜寂，李世凯只觉视线里闪过一道黑影，子弹便生生贯穿了面前那人的胸膛，温热的血雾骤然溅在了他的脸上，空气中的腥气瞬间弥漫。
直到此时，李世凯的眼神才落向了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颊，二十几年来未曾正眼看过他，可他此刻深黑色的眼眸，是那般的凉薄，透着绝望，心口仿佛划过利刃，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要的结果。
仇少白眼睫微颤，看着李世凯冰冷的眼神里，露出少有的焦灼与关切，嘴角无力的勾了勾，轻浅一笑，尤带几分凄绝，血顺着他无色的唇角溢了出来，膝盖无力的跪倒在地，意识渐渐抽离，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冰冷地面。
“不！”纪芯看着仇少白推开自己后，沉痛的绝望瞬间让她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嘶声痛呼。
仇虎只见地上的人眼睛半睁半阖，身体无意识的抽搐，刺目的鲜红随着痉挛不断的往外涌，仇虎抬起颤抖的手，看向手里黝黑的□□，顿时决然的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一旁的警员见此情形，立刻夺过了仇虎手里的□□，将冰冷的手铐，铐在了他的手上，再一次的被带离了现场，回想起二十年前，相似的场景，眼底瞬间放空，随之一黯，心仿佛被□□了一般生疼。
“少白醒醒，拜托你，少白…”纪芯眼里的波澜，模糊了仇少白的脸，手抚向他渐渐冰冷的脸，擦拭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红，将他的身体抱紧：“不要丢下我，不要……”
直到仇少白被医护人员，簇拥着抬向了救护车，纪芯这才松开了仇少白。
一路上，每一分钟对于大家都十分难熬，纪芯不断的喃喃，催促着司机快点，下车后纪芯抓住那只血迹斑斑的手，紧随着担架一路小跑，直到进了手术室，看着那只松懈的手臂无力的垂在了身侧。
纪芯无助的跪坐在了手术室门口瑟瑟发抖，如果当初对他留有一丝丝的信任，也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推向生死边缘，眼泪再一次的决堤，那种自责内疚痛彻心扉，语声凄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世凯低垂眉心，坐在长椅，他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孽种，可此时内心的酸楚将他生生的撕裂，多年的淡然让他没办法痛哭，也没办法忽略心底的锥心刺骨，沉痛仿佛在嘲笑他罪有应得。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从里面推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无奈的叹了口气，李世凯疾步上前，看着医生的神情也猜出了几分。
纪芯几乎用尽所有气力，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空洞呆滞，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心里的不安越加的刻骨：“医…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他伤的太重，我们已经尽力了。”
纪芯几乎崩溃的扯过医生的衣角，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泣不成声：“拜托你…拜托你救救他，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来不及告诉他…他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离开……”
“小姐，你冷静一下，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心跳，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个是从他口袋里找到的，我想，你想对他说的话，他都知道。”医生将手里的相片递给了纪芯，纪芯颤抖着手接过尤然带着几分血迹的相片，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也是最后一张合照。
看着照片上少年被手遮蔽了一半的侧脸，依然那般深情温柔，她好懊悔，懊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向他表达过自己的爱意，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合照都没有。
“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纪芯再也无法忍受下心底的悲痛，用力的拍打着手术室的门，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旁的警察用尽了力气才把纪芯拖开，她挣扎着嘶喊，急促的呼吸，瞳孔随后涣散，颓然的失去所有力气，晕了过去。
医生让护士将纪芯送去了病房，而后又走回了长廊，看着靠在椅背上的李世凯：“这是从他腹内找到的，似乎是一个U盘，希望对你们破案有帮助。”
李世凯顿时一颤，心底一片寒凉，接过U盘，看着正面刻着的'A316'，紧紧将U盘握在手心，手背上的青筋瞬间突起。
实在是讽刺，他对自己的忠孝，让他再也没有脸面正视自己身上的警服，曾经那么痛恨他喊自己'爸'，现在也成了奢求，眼里的雾气嘲讽着自己的愚昧，不经让他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