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放手(1 / 1)
子罹一直昏睡着,师傅亦不知去了哪里。
中午时分,我们所住的客栈竟来了我没想到的人。
我看了眼沉睡的子罹,方转首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月之天,沉声问道,“之天,你不在昊月城,怎么跑这里来了?”
“族主,有人要见您。”他低首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
四大护卫直接听命于我,他竟然不听我的命令,跑来这里找我。那他口中的那个人,便只有一个可能。
“立刻带我去见他!”我欣喜道。
“是,族主,请随我来。”月之天拉开门,领着我走了出去。
“族主,‘他’在里面等您。”月之天停在了一件客房门口。
我连忙推开门,踏了进去,随手掩上门。
室内,一个浅黄色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王者之气,浑然天成。除了他,还有谁能够命令专属于我的四大护卫?
“焓。”我唤出声来。
“裳。”他应道,却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我,眉心处,似有一丝犹豫,虽掩藏地很好,却被我一眼看穿。
焓,十岁以前,我和他一起长大,他若是有什么心事,我每次都能一眼看穿。可是,后来,也许是王位权势使然,我越来越无法看清楚他。只是,有一点没变,他若有心事时,总是离我远远的,不靠近,只是看着,眉心染暗沉。
“裳,看到你的传书,我当即快马加鞭赶来了……”他避重就轻地说着。
“焓,若有事可直接告诉我。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是你的作风。”我淡声打断他的话。
他沉默了,转过身,看着窗外。
一抹阳光撒进,他的背影殁在那光影之中,恍然间,就像远在天边一般。而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闪神。
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真的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告诉我,焓,不管那是怎样的事情,我都会接受。”不知为何,我竟说得如此镇定。
他终是回过身来,凝着我,幽幽地开口。
“裳,十四妃她……”他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说出口。
似乎牵动了心口的创伤,心脏紧了一下。
十四妃,焓的皇妃,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记忆中,那是个眉眼若画,纯情恬静的女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丞相之女,她是焓唯一的皇妃,因为他不得不娶。
可是,他说过,他对她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怜惜。
她早已怀有身孕,如果时间没记错的话,怕是快生了。
可是现在,他来找我了,虽说是因为的传书,可是,开口便说十四妃。即使是痴傻之人,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而这件事情,焓如此难以开口,对我而言,必是不好的消息。
“十四妃她怎么了?是不是她已经生了?说吧,焓,不管你要说的是什么,我都能接受。”我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平静。
“十四妃产下一子。”他徐徐说出口。
“是吗,那我要恭喜你了,焓,你要做父亲了。”我淡笑地看着他。
“裳,他们要我立后,我不得不……”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介意的。”我打断他的话,“焓,这些都不是重点吧。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眼神一窒,面容微赧。
“裳,你不要去风之族了,你立刻随我回去。”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好不好?”
望着他的眼,我轻声地问,“焓,我不在的时候,昊月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退后一步。
“而这事情必是和十四妃有关吧?”我继续问着。
“裳,兵部尚书的余党竟混进宫中,意欲行刺我。”他挣扎半天,低下头,“那时,我正在十四妃那边,因为母后要我多陪陪她。刺客行刺时,身怀六甲的她竟不顾自己和孩子的安慰毅然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呢?”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手,我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裳,随我回去吧,我怕……”他眼中出现了一抹恐慌,“我真的怕……”
“怕你会动摇?”我接了下去,嘴角弯起,“可是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动摇了。”
他一愣,眼中的恐慌猝然而逝,眸光晦暗下去。
“焓,她的确是值得你珍惜的女子,所以好好待她吧。”我说地坦然,连自己都讶异起自己的此时平静的心境到底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失血太多,所以,连带着我的感情也一起流逝了?可是,一个对别人心动了的男子,你千般挽留万般乞求有用吗?
“裳,你从未爱过我。”他竟握紧了拳头,说得痛苦。
爱,我爱过,可是这份爱好沉重。
我以为我可以不计较什么,只要可以守护着他就好。为他征战,为他守天下,为他做一切他希望我去做的事情。可是,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裳,你就像天际之月,一抬眼,便可望见你所有的清辉,但,只能望见,无法触及,也没有办法据为己有。因为,月只有悬于天际,才会绽放光华。所以,你从来都不会是我一个人的月。
他曾经这样说过。
可是,他不懂。
月是高高在上的,月有着清浅的光华,月也是寂寞孤独的,它的光辉,它的美丽,它的妖娆,只是为了努力接近那璀璨夺目的太阳。
月可以只属于太阳,而太阳却注定了要普照大地。
“如果你爱我,为何不为了我放弃你的高傲,放弃你的自尊,永远相伴于我的左右,所以,你根本就不够爱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之间,竟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这真的是我一直在爱着的男子么?为何,看着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我会有种……鄙夷的感觉?
“焓,失去了高傲自尊的我,便不再是我。”
在焓的面前,我始终做不到面对师傅,面对玄儿他们时的模样,在他的面前,我永远无法卸下所有的伪装。曾经我以为,那是面对喜欢的人时的拘谨和疏离,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距离,我和焓之间的距离,早在十六岁那年便拉开了,越来越大,大到无法逾越。
“你这样说,是铁了心不肯随我回去了?”他放弃了,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
“焓,若是我要你为了我放弃王位可好?”我反问道。
“那张传书上我说得很清楚,处理完风族的事情,我会退位。”
“那现在呢?你依然能够很坚定地说出来吗?”我目光清亮地看着他。
“我……”他目光闪烁,“写下时,我是真的那么想的……”
“可是现在却不是。我和王位,你必须择其一,你苦恼,你无措。可是,十四妃为了你不顾自己的生命,她真心爱你,她和王位不冲突,而你对她动心,这样,所有的矛盾顷刻间都消失了。所以,你动摇了,所以,焓,为何要欺骗自己,欺骗我呢?你早已在心中做好了选择,为何还要亲自来这里呢?”
“裳……”他苦涩地笑了,“相信我,裳,我是真的爱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
“焓,你是爱我,可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我一语中的,“所以不用说抱歉,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焓,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此以后,你是君,我是臣,再无其他。”
他似要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跪了下去。
“吾王,臣请旨,风之族之事由臣全权负责,臣自当查明一切回昊月城复旨。”
我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半晌。
“朕准旨。”
“谢吾王,若吾王没其他事情的话,臣告退。”
“准退。”
“谢吾王。”
我站起身来,退了出去,行至门口之时,吩咐道,“之天,记得保护好他,安然抵达昊月城。”言毕,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xixi*
安静的客房。
一抹孤傲的身影独立于窗前。
“吾王,是否立刻启程回去?”月之天请示着。
“之天,你先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臣告退。”月之天退了出去。
男子紧闭着双眼,许久之后,方睁开,抬眼望向窗外。
那眼中的色彩呵,是何等的凄凉与忧伤,就像失去全世界一样——
……
裳,你可知,这场赌局,我输得彻底,输得一败涂地?
我唯一的赌注便是你对我的爱,我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还是输了。
裳,你终究无法只属于我一人……
也罢,我便放你自由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