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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晚饭的时候，大辅如坐针毡。
自从渡边爸爸从书房出来，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看得大辅全身都不舒服。
渡边妈妈是一贯的不拘小节，对丈夫和儿子的细微变化并未察觉，只是一个劲儿地给渡边爸爸说起去买东西的时候左邻右舍看到这么帅的儿子有多羡慕。
听着妈妈兴致勃勃的讲述，大辅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抓住一个空档故作无意地提了一句：“对了，你们知道小灵吧？就是我那个中国的朋友。”
“哦，那个小姑娘啊。”渡边爸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她恋爱了，而且是和一个女生。”
“啪”的一声，渡边爸爸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哎哟你怎么回事啊，”渡边妈妈说着弯下身把筷子捡起来，“等着我再去给你拿一双啊！”随后进了厨房。
渡边爸爸转眼盯着大辅，眼中颇有深意，接口问道：“小灵和女生恋爱？”
大辅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虽然父亲的观察力不是盖的，可虎父无犬子，自己如今的细心也是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
该不会……父亲其实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是啊，是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生。”故作淡然地答道，实则是在观察父亲的反应。
渡边爸爸的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了一起，十指交叉放在腿上。
大辅清楚，这是爸爸心中有什么烦心事需要思考的时候才会用的姿势。
这时渡边妈妈带着干净的筷子回来递给丈夫，又坐下来问大辅：“你说小灵怎么了？”
“小灵在和一个女生恋爱。”大辅老实重复。
“哎呀，那个小丫头啊，她才多大知道什么是恋爱啊！”渡边妈妈不在意地道。
大辅皱了皱眉，答道：“可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认真的。”
“小女生怎么恋爱啊！不说别的，以后都没有孩子呢！你说这生活怎么办？我看她们多半长不了。”
黯淡了眼光，大辅低下头，觉得没有了胃口。
就算渡边妈妈是无心之言，可看她对待小灵她们的态度，也能想象出她对待自己和京介会有什么反应。
而一直在观察的渡边爸爸，看到大辅低下头去的样子，心里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即便是无意识的，儿子流露出来的失落还是被渡边爸爸尽收眼底。
看来……说起小灵的事并非无意，而是在试探吧。
那么……自己也该和儿子谈谈了。
饭后，渡边爸爸把大辅叫进了书房。
大辅对于爸爸的意图心中有数，若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恋情有所察觉，父亲今天不会那么反常。
于是现在问题摆在了大辅面前，如果真的被父亲问起……究竟要不要说出实话。
之前就和京介约定好了，不管什么事都要和他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如今向父亲出柜这么大的事，如果不告诉他的话……小家伙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啊。
可是……自己家里面的事情，完全不是小家伙能够应付得了的。所以……这是最后一次，让我，自私地为了两个人的事情，再自己做一次决定。
站在房中，面对着眼前渐显苍老的父亲，大辅心头一阵酸楚。
爸爸，对不起……
渡边爸爸坐在桌子后面，隔着电脑屏幕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这个优秀而进取的儿子一直是自己的骄傲，就算是再困难的境地他也从没有退缩过。坚持他的梦想，坚信他的未来。如今，儿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喜欢的人。
“大辅，你在东京的生活还好吗？”
大辅一笑，并不打算和父亲打太极。那是“外交辞令”，不适用于亲人身上。
“爸，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哦？”渡边爸爸挑挑眉，双手撑在桌上抵住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的表情。
大辅指指桌子上放着的，渡边爸爸没有收起来的三本DVD。
顺着大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渡边爸爸无奈地笑笑。自家儿子的观察力果然不比自己逊色呢……
“那你的答复呢？”渡边爸爸问道。
大辅微微思量，掷地有声：“爸爸，我和京介已经在一起了。”
渡边爸爸没有答话，眼神示意大辅接着说
“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我很爱他。”
渡边爸爸微微吃惊，儿子居然这么说……看来用情很深啊……
“大辅，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孩子比你小很多？”
“是，他比我小九岁。”
“也就是说，他甚至还没有成年。那你凭什么确定，他对你有多认真？”渡边爸爸说着，锐利的目光直刺大辅心底。
大辅只觉得心口被重重一击般的窒息，确实……这也是他曾经最担心的事情。
小家伙是爱着自己的，这个是无可置疑的。可这份爱……到底有多认真……
那么年轻的京介，未谙世事的京介，如小孩子一般的京介……
他的爱情观，究竟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多半是一个体贴宠溺一个依赖撒娇的状态。可是依赖……有多少成分可以代表爱呢？
恍然间，想起上次众人聚会时，古川和阪本牵在一起的手。
那时的京介，对自己笑得骄傲。
那个小孩子，真的是比自己原以为的要更加勇敢和坚强。
他就像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深入其中总是能发现很多的惊喜。
和京介的相处，虽然是他依赖自己居多，但不得不承认，他经常能带给自己感动和幸福。
就是这样的……让自己更加坚定的幸福。
直视父亲的眼睛，大辅低沉地道：“爸，我明白你的顾虑，之前我也曾为此而担心。可是，和他相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对他已经足够了解和认可。他的坚持和勇敢，是你想象不到的。所以我认定他，他是我这一生的追求。能和他在一起，我很幸运。”
渡边爸爸微微沉默，低下眼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缓缓开口：“那么，你想以怎样的理由说服我呢？”
大辅微微一笑：“爸爸，我只想说，如果没有了他，我的生命就不再有光彩。”
渡边爸爸一愣，这是当年自己执意要娶渡边妈妈的时候，告诉自己父母的话。
“我只要她，如果没有她，我的生命就没有了光彩。”
想不到啊想不到……如今，三十多年前的事，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自己面前重演。
可是……这两个人的感情，不像自己的那么简单。
思量再三，渡边爸爸还是问道：“哪怕不能结婚？”
“是。”
“哪怕没有孩子？”
“是。”
两个同样坚定的回答让渡边爸爸明白，看来……儿子的心意，是没有转还的可能了。
渡边爸爸靠在了椅子上，轻轻闭上眼，他需要时间来消化目前得到的信息。
看着父亲疲惫伤怀的样子，大辅心里也很不忍。可此时的自己，绝对不能退让。
当初向哥哥说明一切的京介，和此时的自己是同样的心情吧。
所以，为了那个小家伙，自己也不会动摇。
京介，我爱你。
只要能牵着你的手，就不辜负我一生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