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雪山（二）（1 / 1）
正月初十
6:30准时出发，他们的队伍加了一个向导大哥和两匹马，趟着及膝的积雪穿过一大片密林。丁俊海真佩服死林小雅这个队长了，行程制定细到生火要几分钟，煮饭要几分钟，吃饭要几分钟，天天跟着她，什么时候预谋出来的？吃了午饭，休息20分钟，再出发，路就难走了，雪没那么厚，风渐大，很耗费体力，丁俊海走得辛苦，总觉得胸口透不过气。另外两个女人的背包驮在马背上，林小雅的登山包比自己重，却看她走得神清气爽，不时拿单反相机拍摄美景，连枯树枝上的冰雪都不放过，还没有掉队，和肖可遇配合默契领着大家前行。下午4点，到达一片散落杜鹃花的平地，此时海拔4100，安营扎寨，林小雅像个男人一样搬着石头砸钉子，丁俊海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帮忙，惹得肖可遇夹枪带棍地挤兑他。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睡袋里睡觉，感觉怪怪的，也很兴奋，晚上，篝火映在林小雅的笑脸上，自己也觉得很幸福，能放下所有的事，心里也干净了，小雅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正月十一
爬了一上午，到达4500米处的一个平台，风大的人快站不住了，天也阴沉得可怕，大家耗费着体内最后的体力扎帐篷。吃点热饭后，肖可遇领着林小雅和一个叫“小西门”的男人跟着向导去探路。余下的人不停地化雪、喝水，丁俊海看着林小雅的身影消失在大石板后，心里开始发空，转回帐篷，闭眼假寐。如果她没从美国回来，那表姐去世了，我会怎么样？如果没领她去见韩凌峰，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在巴西？如果他没跟着来，就不会看到她那一颗晶莹的泪珠，那现在心里还会空吗？……无数个如果后，丁俊海由假寐改成了真寐。
不到两个小时，探路的小分队回来了，肖可遇是让另外两位一左一后架回来的，被落石砸伤了小腿。丁俊海又一次佩服林小雅，那些急救用品没白背，看着林小雅认真地给肖可遇处理伤口，他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多好的女人，我怎么就……
晚上，林小雅钻到肖可遇的帐篷里，和向导商量改变登山路线，这一谈就是两个小时，丁俊海在紧挨的帐篷里，看着光影下林小雅的剪影，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就算这一个月她都在眼皮子底下，就算现在和她近在咫尺，他也觉得离得好远，他需要披荆斩棘开一条路，走到她心里，让她的爱填满自己空荡的心胸。
正月十二
不知道肖可遇的伤口有多深，睡一夜起来又是一头强壮灵活的“黑熊”。太阳出来了，风也小了很多，不远处就是雪线，马已经上不去了，重新打点行装和人员，另外两名女生已经要撤了，情侣的另一半不放心，由他们三人带着清减下来的行装牵着两匹马下山回4100处的杜鹃花平台，就这样，林小雅成了队伍中仅剩的“花朵”。
达到雪线前，队伍走了一段平路，绕过昨天砸伤肖可遇的那段滚石频频的路，经过两段坡度明显增大伴有少量冰面的地形一直向右上到达雪线。此处应是顶峰的正北，地势平坦，风很小，遍地都是被冰川运下的大小石块，海拔4900，是休息的好地方。丁俊海的体力和心理已经到达了极限，早上整装时林小雅让他跟着下山，他有那么一丝地动摇，但对上“黑熊”炯炯有神的黑眸，决定拼死跟上。大家都休息了，丁俊海也撑不住去吸氧了，好在年轻，底子也不错，加上林小雅暖暖地关心，很快恢复过来。
上雪线以后，全是硬冰，不时有尺把宽的小裂缝，坡度不大，但似乎一旦向下滑后果也很可怕，风夹杂着小冰粒打在脸上很疼。 3点，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一条弯曲的山脊上，三面是绝壁的主峰就在面前，此处海拔5200。大家的情绪都为之一振，欢呼着，蹦跳着，林小雅和肖可遇却让大家原地休息，然后和大家商量要不要登顶。肖可遇凭经验说不要以登顶为目的，要在天黑前下到雪线，大家都赞同。再次吸了氧出发，丁俊海没经验，刚开始林小雅在他身后护着，几次都差点连林小雅一起滑下去，甚是吓人。肖可遇实在看不过去，让林小雅在前，他垫后护着丁俊海。没想到大家竟然在5点前成功登顶，海拔5396，“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冲撞着每一个人的心，风不算很大，只是一直都有冰粒子。大家忙着拍照，拍完大合影，林小雅一个人走到崖边，丁俊海吓得赶紧跟过去。林小雅临崖盘坐，双手合十，闭目静坐了。丁俊海站在她身后看阳光洒在她身上，无比灿烂，无比安宁。肖可遇站在丁俊海身侧看向那个女人，很久才开口，“宁愿把心里的苦说给大山听，也不会麻烦别人，真想成为她的依靠。”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丁俊海心里都徘徊着这句话。
不敢多待，大家原路下山，天慢慢黑下来，心急却不敢马虎，一步步走着，比上山时已经快很多了。肖可遇正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下到雪线，就看见前面几步远的林小雅站定，抬头看看天，身子晃了两下，朝旁边倒下去，身子摔到冰上，一下就滑下去了。肖可遇在口罩下闷声喊了一声，“不——”倒着小碎步跑下山。听到他喊，身后的丁俊海反应过来，抬头看到林小雅已经滑到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头“嗡”就炸开了，连滚带爬地下来了。果然滚的比跑的快，丁俊海比肖可遇更早来到林小雅身边抱起她，疯一样地晃她、喊她。
肖可遇到跟前一把推开丁俊海，“疯子！骨折扎进肺里会死的！”
丁俊海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可怕，举起双手跪在林小雅身边盯着她看，觉得心脏罢工了，怎么都喘不过气。林小雅眨了两次眼也没睁开，脸白得吓人。肖可遇把小雅放平，用手套垫在她头下，接过“小西门”递过来的氧气包给她吸上，俯身把耳朵贴在她胸口仔细听着。丁俊海真怕林小雅就这样躺着醒不过来，抓起她的手脱掉手套，用力搓着，放在嘴边哈着气，眼泪充盈着眼底，心里默念：姐——你不能扔下我，我害怕，我还没学会做饭呢，你说好等我的，我知道你等着我爱你，姐——你这样，我姐会骂我，姐……
肖可遇起身跟大家说林小雅心脏没事，应该是太累了，低血糖而已。正这会儿，林小雅睁开了眼睛，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肖可遇又给她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骨折和外伤，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剥开，直接塞进她嘴里。林小雅坐在冰雪中，微微一笑，如高原上的格桑花那样美丽，丁俊海的心脏开工运转。
肖可遇扔掉一根雪杖，挽着林小雅下山，并叮嘱大家小心。一行人下到雪线已经8点，肖可遇命令林小雅坐着吸氧，自己带人打着探照灯，扎帐篷做饭。丁俊海心在林小雅身上，敲固定钉的时候，失手砸了自己的手指，没出血，肿起来，疼得嗷嗷直叫。大家哄笑着，肖可遇更是一脸嫌弃地说他是奶娃娃，林小雅拿药给他擦，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丁俊海觉得喝了一碗热汤一样，全身都暖了，寒风中瑟瑟的筋骨都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