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跳舞比赛（1 / 1）

徐家后花园，葡萄架下，石桌上放了一盘象棋和一壶上好的龙井，一边是轮椅上的徐子昂，一边是懒散的老六，腿翘到藤椅扶手上，整个身子都窝进去。棋局过半，双方僵持，老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五哥……呃……”

徐子昂盯着棋盘半天没等来下文，抬头看他。

老六被他看得浑身发麻，坐直了身子，“那姑娘？……”

徐子昂低头走了一步棋，转头看着墙边桂花树，黄色的小花开在浓浓的绿色中，随着微风飘来阵阵香甜，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老六急了，从椅子上蹦起来，“我的亲哥哥，人家跟男朋友又搂又抱，你还有闲情叫我来下棋？……多少年了？你惦记人家多少年了？……我来来去去地查，把人家家底都翻过来了，有什么用？什么用？……去年在你这儿住了两月，还出去玩了两趟，我寻思着，这儿还有跑？嘿——前几天才知道……哥——是不是你说的？你自个说的，看见她，你想活下去。现在呢？现在算哪门子事？”

徐子昂低头不说话，眉头皱得老高，几分钟后，一下掀翻了棋盘，连带打翻了老六的茶杯，“滚——”低沉的吼声让老六头发都竖起来了，虽然知道眼前的五哥已经站不起来了，真打起架了绝对不是个儿。人最改变不了或者不愿意改变的就是习惯，刚入道的时候，看见徐子昂那敏捷的身手和致命的力道，没搭手就害怕，而今习惯害怕他。

象棋子翻了一地，大多脆生生的摔在地上，有几个顽劣的打着滚儿逃得远远的。

徐子昂闭上眼睛，抬起头喘着粗气。

车祸后徐子昂情绪不好，老六整整陪了一个月，他的身体老六多少了解。老六紧张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五哥——”

徐子昂抬手拍拍老六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缓了一会儿，睁开眼靠在椅背上，“不是不让你查吗？……她……怎么样？”

“没憋住，去了趟学校……我自个去的，正好看见……她挺好的。”

“那就好。”徐子昂淡淡地说了一句，嘴角微微勾起。明显是笑，在老六看来却有无尽的哀愁。

徐子昂撑着扶手调整了一下坐姿，“都过去了，答应我，别再找她了……别打扰她。”

老六咬咬下嘴唇，心里被那份哀愁塞满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子昂笑笑，推了他一下，“别楞着，捡去！”

老六“哦”一声，蹲下来拣着地上的棋子，突然抬头，“那男孩有点看不起她。”

“嗯？”也在费劲捡棋子的徐子昂抬起身子看着老六。

老六挠挠头，勉强笑一下，“离得远，没听太清……好像是那男孩嫌她去打工，挣不了几个钱，还不能参加跳舞比赛。”

“什么跳舞比赛？”

“没听清楚。”

徐子昂很扫兴地弯腰拣棋子，拣了两个，头一歪，眼睛一亮，“手机给我！”伸着左手给老六要手机。

老六不情愿地掏给他，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刚给，还没暖热乎就往回要。”

徐子昂不理他，拨个电话，低声说几句，挂了电话，随手朝老六怀里一扔。

老六吓得趔趄一下接住了，捧着手机左看右看，“我咧娘咧——这不是砖头啊，哥——”

徐子昂把捡起来的棋子码放在棋盒里，脸上竟然笑得很开，“老六，下周五晚上陪我出去一趟，”想了想，“老崔开车，你自己来，不要带人。”

老六小心地问，“去哪儿？”

“学校。”

“啊？——刚才不还说……”看见徐子昂的眼神，老六闭了嘴。

学校餐厅一楼的小包间里，徐子昂、老六、老崔已经整整坐了两个小时。徐子昂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着，老崔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老六待不住，一会儿趴窗台上看看美女，一会儿摆弄着新手机，一会儿又找老崔说话，老崔有一搭没一搭地不想聊。

天渐渐黑了，三人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杂乱。“五哥，我上去看看？”

徐子昂看看手表，“时间不到。”

老六笑嘻嘻地搓手，跃跃欲试，“我先去踩踩。”

徐子昂想了想，“恩……别招摇。”

“放心！”

老六一出包间就看见一群一群地少男少女涌进餐厅，他也随着人流走大楼梯上了二楼，“哇——”老六眼前豁然开朗，不禁惊呼。下午上来看了一眼，有很多学生在忙着布置，两个小时的功夫，这里已经五彩缤纷、热闹非常了。舞台顶端扯着红条幅——“H省G大1999年交谊舞大赛总决赛”，五颜六色的气球挂满了舞台和大厅上方，舞台左边一溜儿桌子，盖着红绒布，上面标着“评委席”，末端架了块黑板，除此之外，大厅再无一张桌子或者椅子，来观赛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站着。老六转了一圈，找到餐厅老板说的消防通道，下到一楼包间，兴奋地给徐子昂汇报一遍。

徐子昂看看表，“差不多了，背我上去吧。”他已经让老六事先打听出出场顺序，算出大概时间。老六背着他原路返回二楼，悄悄进了大厅，待在灯光打不到的角落。比赛已经过半，观赛学生有些已经走了，大厅的空气不那么闷了。又等了一轮，徐子昂伸直脖子，透过“人墙”缝隙，看到有六对舞者上场，音乐响起，他还是看不到人脸，双手撑着扶手，急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老六看着也着急，“往前点吧？”

徐子昂迟疑几秒钟，点点头。

老六推他凑近“人墙”，徐子昂寻了个略宽的缝儿，眯着眼朝里看，终于看到那个优美的身影，心里那个高兴啊——一多年没见了，她还是那么瘦，穿着华丽的舞裙，脚踩银色半高跟鞋，仰着尖尖的下巴，伸着优美的脖颈，那是他怀里的小可怜儿，是他的丫头，是他“妹妹”，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她迈出干脆的舞步，扭动着灵活的腰肢，摆动着俊美的下巴，没见过她化妆，今天粗糙的妆遮盖了原本俏丽的脸，让徐子昂有点讨厌。他拽拽老六的衣服，双手框起来比在眼上。

老六回过神，赶紧掏出相机，“咔嚓、咔嚓……”一阵猛拍。

徐子昂继续欣赏，眼里只有那个曼妙的身影，自动忽略旁边的男生……“人墙”中一个女生朝后退了一步，一转身，碰到轮椅，“呀！”惊叫了一声。

徐子昂吓了一跳，幸亏有快节奏的音乐响彻整个大厅，不然他就成焦点了，眼看四五道异样的眼光射过来，赶紧转动轮椅逃向消防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