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破灭的幻想（1 / 1）
“我愿意做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简捷昏沉沉地醒过来，像是大醉了一场一样头昏脑胀。她看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了。她像是做梦是的，头脑一发热就被陆皓林窥探地一览无余。她的一时迷乱让他们俩同时陷入了尴尬的境界，简捷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穿上衣服爬下床铺上楼。
“醒了？”陆皓林从藤椅上站起来，房间里飘荡地是他最爱的一首曲子--《里米尼的弗兰切斯卡》。
简捷把收音机关掉，系上沙发上的围裙就朝厨房里去，难得他没有抱怨肚子饿。
“你头发没梳。”陆皓林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你该洗头了。”
“辣椒不要切成圆的。”
简捷忙着做饭，他在后面一句一句地絮絮叨叨地说着。
简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她不明白他既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撩拨自己。
“丫头，你怎么不说话。”陆皓林拽住她的头发说道。
“你非要看我发狂吗？”她转过身来一手举着勺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不要这么凶好不好？”陆皓林愣了一下切弱弱地把她手里的勺子拿下来。
“陆皓林，我昨晚一时意乱情迷是跟你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是如果你对我没感觉的话就不要老是一遍遍地撩拨我，不要给我一点点念想。”
“我，我，”陆皓林吞吞吐吐，“我怕你一生气就不理我了，你看你今早晨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简捷无奈地看着面色微红的陆皓林，这样害羞的表情，配上他那绝好的面庞，好像他才是世上最无辜的人。
“陆皓林，”简捷扬了扬语调，“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显得这么幼稚呢？”
“我，我。”
“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到客厅里去，”简捷指着门口说道，“老老实实出去待着，否则你就别想吃我做的饭。”
陆皓林悻悻地走了出去。
简捷风风火火地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把饭菜端上桌子后又帮他洗脸刷牙，陆皓林整个过程中一直没停下抱怨，说她明显是打击报复，手下的动作比昨天要野蛮多了。
简捷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带着点情绪，心里也有点愧疚，于是喂他吃饭的时候温柔了许多，这多多少少让陆皓林感到一丝安慰。
“你今天做的饭真难吃，我不是跟你说不要买那种很粗的芹菜了吗？”陆皓林对着简捷的背影抱怨道。
“你，”简捷拿筷子指着他，“爱吃不吃，越惯越坏。”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求爱失败后发牢骚的样子吗？”陆皓林不怒反笑，那温馨的笑容里却充满了得意。
“陆皓林，”简捷脸色绯红，身上仿佛是有东西在炸开一样发麻，“昨晚的事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我昨晚出去给你买药的时候遇到了同学，我们在一家人喝了几杯，所以我回来之后神志就不清楚了。”简捷觉得她应该尽量给自己挽回点面子，也给两人今后的相处留一个台阶。
“所以你就酒后吐真言了？”陆皓林笑得更放肆了。
“你也够自恋的，”简捷撇撇嘴，“我就是想找一个男生而已，至于为什么找你，那是因为你当时正好在，况且，我也没有说我喜欢你呀，我只是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对，”简捷仿佛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问题就在这，就是你理解错了，你这个自恋狂就这样认为我喜欢你了，所以，就这样。”简捷越说越觉得高兴。
“奥。”陆皓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我有个问题搞不懂呀。”他满脸疑惑地看着简捷。
“你说。”简捷没好气地朝他吼道，根本不打算从他口里听到什么有质量的问题。
“那次在上海的时候，你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要亲我？”陆皓林仰着头看着她。
“你，你胡说。”简捷心里有鬼，便矢口否认起来，“我怎么会亲你？”
“奥，原来是我胡说。”陆皓林啧了两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你到底想干什么？”简捷已经气得像头愤怒的狮子。
“简捷，你看过动物世界吗？”陆皓林阴阳怪气地问道。
“看过呀。”简捷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样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里面的动物发情的时候都会采取一系列行动，要么给异性跳舞，要么就帮异性找吃的，先不说你会不会跳舞，你连我喜欢吃的饭都不给我做，一点发情的样子都没有呀。”陆皓林决心想引发一场大战。
“你给我滚，”简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发情雌性给雄性跳舞的。”
“你叫我滚，这是我的房子哎。”陆皓林嘟囔了一声。
简捷听他说出这话，鼻头一酸，心里凉了半截，“对，这是你的房子。”她叹了口气，“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就想让我搬走，你怕我喜欢你。”
陆皓林明显对刚才说的话感到无比的后悔，“你看你又想多了，”简捷看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她不熟悉的惊恐，“我怎么能让你走呢，我说刚才那些就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好让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我从见过这样来缓解气氛的。”还有，简捷咬着嘴唇说道，“我欠你的情我以后有了能力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你看看，”陆皓林不高兴地说道，“你又说这干吗？我不过是想提醒你，马上高三了，不要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提高成绩。”
“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学习的。”简捷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的是你的问题，哪说我了，好了好了，我让秦晓给你买了辆自行车放在店里，你去推过来，我刚好去学校开个会，顺路一起走吧。”
“你自己走。”简捷正在气头上，“你没看见我还没洗碗吗？”
“活又不是一下干出来的，不去拉倒。”陆皓林不以为然的朝她说道。
简捷对自行车没有太大的渴望，其实就算步行她也可以再坚持一年，只不过那样确实得费不少时间和力气。
买自行车的钱应该不在她的工资之内，虽说自行车的经销商是秦晓的一个亲戚，打折的情况下还是花了600块钱。秦晓告诉她钱是陆皓林付的，所以简捷便收起了掏钱给她的念头。
她在店里帮忙洗了一会儿盘子便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到老师那里去上课，早晨是十点多才开的饭，陆皓林的午餐应该是省了。
回来的路上路过银行，她顺便取了1000 块钱，准备把陆皓林给她垫付的车子钱和补课费还给他。
回到住处，陆皓林已经回去了，他回来之后简捷一直对他照顾地比较好，加上他四娘中午送来了一瓶特制的药水，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趋势。简捷上楼的时候他正忙活着拿着拖把拖地。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简捷对陆皓林的勤奋着实感到惊讶，自从她搬过来成为他的女仆后，事无大小陆皓林从来不愿伸手。
“出去一趟这么费劲，你什么时候能改掉拖拖拉拉的毛病。”陆皓林不高兴地朝她嘟囔道。
“你就看我哪都不顺眼。”简捷生气地夺过她手里的拖把，“这么干净的地你留着睡觉吗？”
“我就不喜欢你这么不干净的女孩。”陆皓林气鼓鼓地回她。
“谁叫你喜欢，你喜欢你的合欢去，我不要你喜欢。”
“谁会喜欢你，也就是那个吴敬斌。”
“是谁也不要你管。”简捷满脸愠怒地挤到他面前，他们俩都太冲动了，而一切，简捷都归咎于她对陆皓林的表白，现在的陆皓林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只要有简捷的地方，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是一个肮脏的怪兽，对美丽的公主有着非分之想。
“你就傻吧，这样轻薄自己。”
啪，一个巴掌打在陆皓林的脸上，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
简捷举着的手还扬在半空，陆皓林捂着脸上红色的巴掌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竟然打我。”陆皓林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对她说。
简捷扶着拖把缓缓地蹲坐在地上，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石头，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随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各处。
从小跟母亲受过的伤害，在继父家里被欺负的痛苦，刚转到Q县一中时孤苦无依的心酸，吴敬斌纠缠不清的追求，在陆皓林这里跟他小吵大闹的烦闷席卷而来，她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你打了我你还委屈了？”陆皓林拽着她的胳膊要拉她起来，“下手还挺重，你也真够狠的。”
简捷不怕陆皓林不喜欢她，哪怕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唯独受不了的，就是他一边毫不客气地拒绝自己，一边又一次次撩拨自己，总给自己似有似无的幻想。就像一只猫抓了一只老鼠，不是为吃掉它，却是为了和她玩耍，他可以和她闹得翻江倒海，一次次用他的小爪子去挑逗自己，却不可能对自己有一点点想法，她只是他的玩伴。
“丫头，”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以后我怕你和他在一起。”
简捷疑惑着抬起头，“你要去哪？”
“今天校长找我谈话，学校要组织一个高三小班，全年级只招25个人，我的成绩不够，但是他希望我考虑考虑，可以破格让我过去。”
“你答应了？”简捷惊讶的问道，高三小班是Q县一中著名的黑色地狱，那里集中了最好的学生和最好的老师，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自习要上到晚上十一点。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决定要过去了。”
“你能受得了那里的压力吗？留下来你可以成为班里的第一。”
“车到桥头自然直，离开后我就见不到我不想看见的人了。”陆皓林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就那么恨他吗？”简捷无奈地看着他，“如果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要我的话我就跟他在一起你会不会要我？”简捷傻傻地问道。
“那样我会心碎掉，然后你们在一起，我可能有点自私，”陆皓林神色凝重的说道，“我把你看成是我世界里的一部分了，我的东西都不能和他有关联。”
“你说我是你的？”简捷试探着问道。
“你好好学习就好了，我只希望我和你在一起生活的一年里你不要和他有什么事情，这样也让我心里好受一些。”陆皓林有意扯开话题。
“其实，”简捷顿了顿，“我想说有时候放下仇恨会过的更舒服一些。”
“是的，也过的没有血肉。”
“我可以答应你，我不和他谈恋爱，但是我求你以后不要动不动朝我发脾气，”简捷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也是有思想的人，我也会心痛。”
“对不起，对不起，”陆皓林喃喃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简捷把手轻轻放在陆皓林挨打的脸上，巴掌的影子依然存在，她一时间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下的了这么狠的手。
“做饭去吧，我饿了。”陆皓林把头扭到一边躲避她的手。
简捷对陆皓林甜蜜的幻想就这样生生夭折掉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简捷不想像蟒蛇捕捉猎物一样缠住陆皓林，她从心里极不认可那种考验考验你看看你有多少诚意的理论，在她眼里两个人如果互相对对方都有好感直接同意就好了，没必要非得吊吊胃口。
记起陆皓林书橱里的一本佛经上这样写道：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就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一个人要埋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把一个秘密埋在心里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幸福值得分享，痛苦需要分担，有些想说的话说出来天空就亮堂了，而结果，这样那样的，不是一切都能把握得了。
相思花下道相思，想君念君君不知，爱过已是一种幸福。
当天晚上，简捷下楼前趁陆皓林洗澡的空把1000塞到他的枕头底下。
陆皓林提前一周便开了学，早晨五点十分开始上早读，晚上到十一点才下晚自习，几天下来，简捷明显感觉他精神颓废了许多，所以中午的时候简捷做好饭之后都早早地下楼，以免自己在楼上弄出什么动静打扰他午休。
简捷的数学辅导老师则因为继续带高三的原因匆匆结束了辅导到学校上班去了，听说他这一年带的也是小班，只不过是文小班，所以做不成陆皓林的老师。
陆皓林和简捷各自忙各自的，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一下子少了许多，当然吵吵闹闹也是少了不少。人一忙起来自然就容易忘记一些尴尬的事情，陆皓林整天埋在书城题海中，话都很少说，对之前和简捷感情上的事情更是绝口不提，而且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把简捷给他的1000块钱还给简捷，虽然这是简捷想要的结果，她的心里不免还是有点酸酸的。
她明白他和她终究是两个人，她不能自私地一味朝他索取，帮也要有个度，该算清的还是要算得清楚一些。
陆皓林之前给她留得化学题她还一点没看，他已经下了最后通碟，开学前一天大检查，如果做不完就罚她一天不许吃饭，简捷知道他是不可能忍心饿自己一天，可是毕竟是陆皓林一片苦心，而且如果她做不完的话陆皓林也肯定会给她点颜色瞧瞧。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研究开各种各样的化学方程式来。
老陈常说一个真正的电子守恒高手是从来不写化学方程式的，简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考试的时候还要考一些稀奇古怪的方程式，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开学之后当老陈发现自己的得力大弟子，化学课代表陆皓林跳槽到别的班里后，说不定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背过去，吐不吐血不好说，老泪纵横是可以肯定了。
同时，陆皓林的离开无疑对理20班的领导班子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一个陆皓林引导的班级制度体系将会轰然倒塌。这些都在以后班主任开班会时无数次感慨痛苦中得以证实，事实上班主任在分小班之前是找过陆皓林做过一次思想工作的，可惜当时陆皓林去意已决，这也使得一向关系和睦的师生二人在临近高三的时候有了一场小小的不愉快。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在简捷看来陆皓林留在理20班不仅能撑起一片天，对他自身来说也是一种绝佳的选择，最起码精神上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一个人的能力是客观的，可是发挥出来的能力确是因人而异，处在一个充满强者的磁场里，这种能力往往很难施展出来，因为好多人总是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中。而打开这种困境的钥匙，就是一个人强大的内心，这种东西，简捷不知道陆皓林有没有。
不管怎么说，简捷和陆皓林一伙人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关键时期，在银杏和丹枫的金黄与血红在万物凋零前最后一次渲染人间的大街小巷的时候，这群花季的少男少女都开始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