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梓桐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夜已深,书房门被从里打开,梓桐木然地转头看去。
陆辰目不斜视,径自走进厨房,回到客厅时,脚下有一霎那的停顿,“我还有事没做完,你先去睡。”说完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走进漆黑的卧室,只是她如何能睡得着。一片寂静中,梓桐抱膝坐在窗台上。这里正对着小区中心的人造景观,可以清楚地看到冷月清辉投射在楼下池塘里的倒影。对梓桐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讽刺,自己曾以为已经握在手中的幸福,其实却如这水中月一般遥不可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午夜已过,接着又是凌晨。梓桐走回客厅,书房门下的缝隙中仍透出一线光亮。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一墙之隔的两人就这样枯坐到天亮。
清晨,怀揣心事的两人分坐在餐桌两端,沉默地吃着早餐。梓桐摆弄着手里的餐具,却没将食物送进嘴里。对面的陆辰也是相同的情形,看着他给自己灌下一杯浓黑的咖啡,梓桐嘴里一阵苦涩。
出门后两人也是一路无话,陆辰照旧在距离公司两条街外的地方停了车。就在梓桐伸手推门的那一刻,陆辰叫住她,“我想我们彼此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无谓的争吵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三天后我会在家等你,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留下,那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你仍执意要走,”说到这儿,陆辰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把话说完整,“那就带上你的东西搬出我家吧。不过方梓桐,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相爱的两个人就该在一起,分离对谁都没好处。人生充满变数,我不想将我们的命运交给未知。”
车子离开后,梓桐缓步向公司走去。她知道陆辰绝不会同意自己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陈健觉得自己这几天都过得很压抑。接连两天梓桐没有踏进过陆辰的办公室,而陆辰所有要给她的文件都由自己转交。第三天,陆辰带着自己去Z市出差,在分公司逗留到很晚才返回本市。
公事都办完了,没有理由再磨蹭。陆辰将车缓缓驶入小区,他知道自己在害怕谜底揭晓的这一刻,他怕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坐在车内,他看着楼上黑黢黢的窗户,一颗心瞬间跌到谷底。
忽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响起,渐渐由远及近。陆辰一阵狂喜,眼睛紧盯着前方。及至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陆辰一拳重重击落在方向盘上。
甩了甩手上的辞职信,陆辰沉着脸告诉梓桐,“不必等到下个月,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上班了。我会让陈健去人事部帮你办妥离职手续。”
昨晚回到家时,所有属于方梓桐的东西都已被她带走,只剩了一串钥匙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她就这样轻易抹去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想到这儿,陆辰怒气更盛。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自此,陆辰从梓桐的生命中消失。她躲回自己的小窝,将整理好的物品陆续搬回父母家。现在也不用上班,爸爸妈妈一直催她搬回家去住,可她不愿意。她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住到出国前,只因这里有两人共同的回忆,就连这里的空气也与别处不同,还残留着陆辰的气息。离开这里,她将彻底一无所有。
晚饭时喝了点酒,陆辰不想酒后驾驶,鬼使神差地把车停进了这个小区。上楼后他淡淡说了句,“我来拿些东西。”
越过梓桐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房子里剩下的东西已不多,陆辰不由眼神一黯。手指揉了揉眉心,陆辰语声沉郁,“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梓桐双手背在身后贴墙而立,睫毛微垂遮掩住眼中的神色,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得到意料中的答复,陆辰走上前握住她双臂,向来意气风发的他,说出口的话已带了些恳求的意味,“如果你坚持要去英国,那好,我给你两年时间。等你学成后回来我们就结婚。”
梓桐不忍地别开脸,“两年不够,你等我五年好吗?”
“你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只因我想在那里呆五年。”
“方梓桐,你别欺人太甚!”
陆辰怒极,泄愤般咬上她的唇,双手粗暴地抚弄过她的身体。
梓桐承受着他的怒气,心里明白,自己的言语已经深深伤害到他,将他远远推开。一时柔肠百结,诸多念头疯狂闪现却终是无法诉诸于口,最终只能紧紧回抱住他任他予取予求。
这一夜两人极尽缠绵,似是要用自己的热情将对方焚烧殆尽。梓桐只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夜无限延长。
激烈的欢爱后,两人都彻夜未眠。身后的陆辰紧拥着自己,那样的力量让人感到无望而窒息。梓桐却不愿挣脱,她在贪恋这最后的温暖。
初夏时节,曙色出现得特别早。光影流转,带来一室清明。
陆辰起床穿戴整齐,向着床上那个静卧不动的纤细背影道:“方梓桐,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你不必指望我会等你!”
最后深深看了眼那个让自己眷念不已的人,陆辰转身开门而去。
床上的梓桐用力捂住嘴,暗自祈祷陆辰千万不要回头。直到听见客厅的门被阖上,她才无声地念道:“陆辰,我会想你,很想,很想!五年后我会回来,无论你是否等我。”一语未了,泪水已潸然而下。
梓桐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那时的自己太过年轻天真,不曾想过,此去经年,自己将要承受到的是什么。自己竟从不知道,深入骨髓的爱,一朝失去,必将带来蚀骨之痛。
梓桐有些脱力地靠在窗边,机舱外,茫茫大雪映亮了夜色。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很快就会进入停机位。睽别五年,自己又一次来到了这座城市。
走出航站楼,梓桐被冻得一哆嗦。自己的随身衣物可以应付G市的气候,但不足以抵御北京的严寒。等车的同时,她掏出手机再次确认酒店的地址,果然还是以前住过的那一家。就在看手机的短短几分钟内,她的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好不容易上了车,梓桐抖着嗓子说:“师傅,到地安门北兵马司胡同。麻烦您把空调开大些好吗?谢谢啊!”
幸好第二天上午没事,梓桐昏昏沉沉睡到中午才起床。昨晚到酒店时已是下半夜,自己冲了个热水澡,等不及把头发吹干就直接躺倒在床上,一觉醒来错过了早餐。不过自己也没什么胃口,梓桐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随便送了些吃的。
饭后梓桐捧了杯滚烫的茶,倚在门前廊柱下俯看自己所住的这个院落。五年前第一次来时,自己就很喜欢这家酒店。
当时的酒店经理是个礼貌周到的人,会亲自带入住的客人参观整个酒店。据说他的老板大手笔地购下这座占地颇广的四合院,将之整修一新,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造了一层。酒店的内部装修也很高档气派,其中不乏他老板收藏的古董珍玩。
这次自己住的是二楼的套房,可以将楼下的景致尽收眼底。
出门散了会儿步,回酒店时陆辰绕道总台,向工作人员询问202房间的客人是否已经到店。
跨进自己的院落,陆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202房间,不期然地与梓桐的视线遇个正着。
梓桐没想到陆辰就住在楼下房间。她还记得元旦前夕两人那次不欢而散,时隔一个多月再见面时,自己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扬嘴角,扯了抹淡笑。
院子里的陆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关门。
刚下完雪,空气清冷,站了一会儿,梓桐感觉又快被冻僵,赶紧回到室内去吹暖气。
下午有人来通知梓桐去戏阁看戏。她微叹一声,这也是HAM的恶趣味--请人来酒店的戏阁唱堂会。自己不是不喜,实在是听不懂。
坐在戏阁内梓桐才发现今天唱的是昆曲,对她来说,还是一样的听不懂。不过昆曲曲调舒缓,听久了,她倒是品出些味道来。
台上的伶人水袖轻舞,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戏台上方的匾额书着“春秋阁”三字。看着看着,梓桐不觉有些惆怅。春秋阁,几度春秋,流年暗换。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两人,只是他们已不再是数年前那对热恋中的情侣。
梓桐以手支颌,侧首看向斜前方的陆辰,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