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纹身(1 / 1)
现在想来,梁倜的复仇,或许就开始于那个纹身。
没有任何记忆的梁倜是没有理由去纹身的,梁淮没有教过他,更何况,是去纹那么一个意义如此明白的纹身。
那还是程映亲手给梁倜纹的图案。梁淮印象很深刻。
那天正是他们从葵园回来的第二天傍晚。
梁淮从公司回来,他远远看到家里的窗户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等梁淮开门进屋,便看见阳台边的落地窗大开,纱质的窗帘随风飘拂。傍晚的昏暗并不影响梁淮的视线,而梁倜那白晃晃的皮肤在幽暗中,像是会发光一样。
而程映正背对着梁淮,俯身对着梁倜做着什么。
“在干什么呢?连灯都不开。”梁淮说着,手指已经摸上了墙上的开关,“嗒”地一声,视野一阵片刻的白芒,等梁淮适应过来,才看清程映原来在给人纹身。
“纹身?小倜你无端端纹什么身?”梁淮问。
程映回过头对梁淮笑了笑,便又转回去继续手中的活儿。
梁淮忍不住皱眉,没看到程映的作品之前,他总是替梁倜感到可惜的,他想起梁倜那段雪白的小腰,总觉得任何图案都配不上梁倜的白。
梁倜趴在毯子上,稍稍抬起脑袋,笑着喊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你那么白,纹身多可惜啊。”梁淮有些不满,虽是对着梁倜说,话却是给程映听的。
程映虽然是很有才的孩子,但做艺术都做到他宝贝堂弟身上了,梁淮心里还是有些介怀。
“我让映哥纹的,”梁倜道,“纹好了?”梁倜感觉程映停下了。
“嗯。”程映直起身,细细看了看他忙了一天的作品,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地整理身边的工具。
梁倜有些费劲地从毯子上爬起来,趴了一天,手臂有些僵硬,胸腹也被自己压得呼吸不过来。
梁淮没细看他背上的纹身,只见梁倜那两块线条流畅的蝴蝶骨突起一道森白的骨色,在复杂的纹身上游移了一下。下意识地,梁淮竟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来,那纹身的幽绿色配着梁倜的白,倒也别有韵味。
梁倜站直,拧着脑袋想看自己的背后,无奈身体关节活动角度有限,他只能问梁淮,“哥,怎么样?不错吧!”
梁淮并没有回答梁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风格的图案,乍看之下,梁倜整个背部从肩膀到尾椎都是花花绿绿的,分不清线条的起点和终点。看了好一会儿,梁淮才发现那是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两人之间有一个设计精细的天平。
有点像埃及壁画,人物都侧着脸,身子却是正面的。梁淮摸了摸下巴。那纹身讲的故事,带有某种宗教传说的感觉。梁淮是学法律的,他很清楚天平所代表的意义。客观上,天平代表着公平;而主观上,天平的象征意就复杂了。
“有名字吗?”梁淮脱口问道,他一向觉得既然是艺术品,都应该有个名字。
程映摇摇头,但看见梁淮看得那么认真,又补充道,“如果非要有名字,应该是叫《审判》吧。”
“《审判》?”梁淮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就字面的意思。”程映已经收拾好工具,他拿起背包,“我回学校去了。”
梁倜抓起沙发上的衬衫,穿上。
那纹身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梁淮才突然反应过来,想起那件事,一伸手抓住了程映的手。“你等等!”
“映哥,这几天我都不能洗澡吗?”梁倜没察觉梁淮和程映之间的奇怪气氛。
“可以,具体的你看我给你写的那张纸条。”程映淡定地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一张写了几行字的速写本纸,似乎丝毫没有被梁淮抓着的尴尬。
梁倜拿起纸条,向两人轻轻挥了挥手,“我先回房间了。”说着离开了。
“淮哥,还有什么事?”程映微笑道。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们还没收手?”梁淮皱眉问道,语气中也带着严肃。
程映微微张了张嘴,“是他们有恃无恐,不是我们不收手。”程映低头看着梁淮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人做什么跟你们无干,再继续下去,我可帮不了你们了!”梁淮胸中生出一股怨气。
程映将手从梁淮那儿抽了回来,淡淡地说道,“淮哥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以后不敢再麻烦您。我今晚还要上课,先走了。”说着便擦着梁淮的肩膀走过,刚带上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梁淮一气之下,扫飞了柜子上那个小型断臂维纳斯雕塑,发出“哐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