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家(1 / 1)
初春时节,空气里多少还带着一丝寒意。夏府的主屋,依然笼着火盆。夏初晴坐在母亲身后的暖阁里,边描着新得的花样,边听母亲处理着家中的庶务。
夏初晴今年14岁,明年及笄——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所以夏韩氏在处理庶务的时候,也有意不避讳还待字闺中的夏初晴。夏初晴知道这是母亲的好意,学的倒也认真。
要是说起来,夏韩氏对这个女儿还是很有信心的。孩子的父亲夏敦宜就曾经感叹过,这夏初晴要是个男孩儿,夏家不愁无人建功立业。
也因着夏初晴格外的聪慧懂事,夏父一直让她学政史策论到14岁,也就是年前不久,才让夏初晴停了课。
其实夏父这么做也是有其他考量的。夏初晴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自幼顽劣。学堂不爱去,读书不爱读。为了不让自家儿子走的太歪,夏父干脆请了一个西席在家里,负责教导家中的两个孩子。谁知那个逆子倒是听他妹妹的。
所以究其根本,夏父让夏初晴一直读书,也是有陪读的这层意思在。只是眼下终究是到了议亲的年龄,倒也不好再拘着夏初晴去学些对于女子来说,并没什么大用的经史策论。
说到迫在眉睫的议亲,夏初晴自己心里也是有些猜测的,她的父亲是九江郡的主簿,官职不大,认识的人也有限,所以能和自己结亲的左右不过是郡丞家的三儿子,牧师令的大儿子,抑或是其他几个和父亲相熟的小官吏的儿子。
父母最属意的应该是牧师令的大儿子,牧师令和主簿同为郡丞附属官,官职差不多,而且那个男孩儿十分上进,想来子承父位不成问题——不像自己那个不爱读书,怕是难以通过监御史考核的哥哥。
夏智勇虽说有些顽劣,但很会疼人,尤其是对妹妹,所以夏初晴本身还是很喜欢自家哥哥的,而且她不像父母,每次见到哥哥总是一脸的怒其不争的样子。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夏智勇才对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妹妹特别好。
听着母亲坐在身前和管事婆子絮叨着一些管家需要注意的事项,夏初晴不由得感觉有些困。但她知道自己是万不能表现出这一点的,于是她悄悄地拧了自己的腿一下。
嘶——,好疼,腿部传来的疼痛让夏初晴瞬间转醒了很多。可她这个小动作还是没逃过夏韩氏的眼睛。夏韩氏横了她一眼,夏初晴瞬时老实了很多。乖乖低头,继续描花样儿。
要是真说的话,夏初晴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做针线和学习管理庶务,她觉得把这些做好,是一个女子的本分,只是若说从心底里喜欢,怕是谈不上的。
夏韩氏看着初晴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挥了挥手,让管事婆子退了下去。
“怎么,昨晚又帮你哥哥写策论了?”
“哪有啊,娘,孩儿只是最近睡得有些浅。”夏初晴一脸讷讷地回道。
“你可别骗娘了,你和你哥都是娘肚子里出来的,谁什么样,娘还不知道?”夏韩氏一脸的不以为然。“怕是你哥又许着给你从街上带烙饼了吧?”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的眼睛。”夏初晴一脸乖笑地讨好道。
“你啊,就是嘴贪,以后可得改,若是去了婆家,岂不是招人笑柄?”夏韩氏一脸的怒其不争的样子,让夏初晴再次老老实实的赔了不是。
“说说看,今天上午徐管事一直和我抱怨陈妈妈不干活儿,这事你怎么想的?”
“还不就是徐管事看陈妈妈不顺眼,陈妈妈又不小心被徐管事拿到了把柄么。”夏初晴有些无味地撇了撇嘴。
看着夏韩氏一副你继续说的样子,夏初晴想了一下说道:“不能不罚,也不能罚的太过,最好让徐管事去罚,事后娘再给个甜枣。这样陈妈妈会记恨徐管事,却记得娘的好。而徐管事也聊了找陈妈妈麻烦的心思,今后陈妈妈依旧会和徐管事斗,那样娘就好管理了。”
夏韩氏笑着伸手点了点,说的摇头晃脑的夏初晴的脑门道:“属你猴精儿。”
夏初晴就势搂着夏韩氏撒起了娇。夏韩氏也任由她撒欢,毕竟以后能这样和女儿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倒着数了。
中午的时候夏家的娘俩在炕桌上简单地用过了饭,夏老爷在郡府衙门吃,夏少爷在前院和西席一起吃。
吃过午饭喝了茶,本该是夏夫人最惬意的时光。可是今天却有几个意外的来客打破了往常的惯例。
夏夫人看着徐管事带上来的这几个人,一时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你是说,是老爷让他们来的?”
徐管事连忙点了点头,应道:“小的也是听跟着老爷的小厮尘烟说的,这不尘烟就在外头候着呢。说是老爷让他帮忙解释着点。”
夏韩氏揉了揉因思索而皱起的眉头,吩咐徐管事道:“先领了他们去客房,王妈妈,过去帮忙照看着一些。”
徐管事和王妈妈领了差事,转身带着那几人离开了正房。
夏初晴看着那3个人一脸灰颓地跟着徐管事两人离开,心中也难免有了些计较。
夏韩氏转身冲着自己的贴身麽麽,韩麽麽说道:“把尘烟叫进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尘烟进来后,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口齿清晰地把整件事情说了个大概。
因着当今的大楚皇特别的好大喜功,近几年来征招徭役的次数十分频繁,民间也是怨声载道。
今年春天又下了征召令,可就在离六陵城不算太远的漳县,有三名劳役未能按时去县乡报道,根据楚朝的法律,不仅这三人要被处以极刑,管辖他们的亭长也要受鞭笞之刑。
刚才那几个人就是被处罚的亭长家的父母和妻子。这鞭笞之刑虽说听起来不是很凶残,但架不住打的次数多,按楚律那名亭长至少要被笞打500下。大楚建朝213年期间,还从未有人能在受此刑法后生还。
听了那三个人的来历夏韩氏不由得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如何使得,老爷怎能把那样的人往家里领!?尘烟快去找老爷说,他这么做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尘烟嗫嚅了半天方吐出来一句话:“老爷说,若是夫人执意不肯收留他们,就问夫人一句话:‘还记得当年的夏敦宜么?’”
夏韩氏听了气愤地摔了手中的茶盅:“胡闹!这和那件事怎么一样!尘烟!……”
还未待夏韩氏说完,夏初晴就拦了母亲的话头,然后笑着对尘烟说道:“好了,母亲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先去回禀父亲,说母亲已把那三人安置妥当,让他不用担心。”
尘烟听着夏初晴如此说,倒也送了口气,连忙唱了声喏,飞快地跑去报信了。
夏母嗔怪地看着自家闺女。夏初晴冲着母亲嘟着嘴撒娇道:“娘,不会怪孩儿擅作主张了吧?”
夏母狠狠地捏住了夏初晴俊俏的鼻梁,夏初晴疼地哎哟了一声,然后哼哧哼哧地解释道:“娘,你想啊,父亲这么做肯定被其他人看见了,如果现在就把人赶出府去,非但不能挽回一二,还要被人说咱家心态凉薄,更何况这不是明晃晃地打父亲的脸?”
夏母听了狠劲一拧,夏初晴疼地“嗷”了一声。夏母恨恨地说道:“就你知道。”
夏初晴连忙哄道:“哪有啊,我这不是娘亲教得好。”说罢,还生怕夏母不甘心似的补了一句:“等晚上爹回来,娘再好好问问爹,可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夏母笑着狠掐了初晴的腰一把,笑骂道:“精的和猴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