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话（1 / 1）

安顿好住所，整理完包裹，顾念鬼使神差地还特意换了一套衬身的绿罗裙，才兴冲冲地拉着顾珺往大厅赶。

夏尧早已静候于此，远远地瞧见了姐弟二人，方命侍从摆好菜盘。

顾念就座时，恰逢上到最末一道碧梗粥，青绿的葱花散发出悠悠香味。

长桌上形形□□的菜品也全然适合顾念的口味，她不禁眼冒绿光，动作未免有些毛躁。

顾珺突然轻咳了一声，桌下暗自给了顾念一脚。

待到主角不满地收住手、抬起头时，恰好看见夏尧微微抖动的双肩。

顾念恍然间大彻大悟。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收拾碗碟，开始努力回忆幼时被娘亲硬逼着练习的宫廷礼仪，期间还极温存地给顾珺夹了几筷子。

在顾珺第六次瞥过来时，顾念自认扛不住这眼神逼供，便扭头温声询问主人，总算打破了这一方诡异的宁静：“听闻夏公子书法极佳，不知可否赏脸，让小女子开开眼界、瞻仰一番？”

夏尧有礼地浅笑，答道：“不过是些破烂玩意，如若顾姑娘有心想看，夏家书房随时恭候光临。”

说着又似想起什么，看向顾念，认认真真地问,“顾姑娘的芳名才是远播万里。夏某总听得旁人谈起，顾姑娘可是位极具侠女风范的人物？”

顾念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猛地一个咯噔。

她不确定夏尧是否真切知晓她习武一事，心下便有了些活动。

若是如实告知，恐怕他会不喜;可要是为此说了些假话，以后也难做人。

顾念脑子里迅速权衡了下两方利弊，末了再温煦地笑笑：“这是哪里的话，女孩子家闺房内的事、可是给别人浑说的？”

她不说明，夏尧也并不深究，低低应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再转过头来时又是轻轻笑着的了。

饭毕，顾珺以与旧友有约为由先行离开，夏尧便顺势提议亲送顾念回房。

一路上两人信步闲谈，叙些别后之事，却又极默契地都对幼时旧事缄口不言。

这也让顾念偷偷松了口气，不再担心他记着仇；想着能在夏尧面前挣回些面子也好，哪怕是凭借多年以后这个故作优雅、惺惺作态的自己。

是夜，星光璀璨，暖风浮动。

两人并肩同行，步调出奇的一致，画面和谐得顾念突然红了脸。

身旁清瘦的少年好似感觉到了顾念的沉默，便微微转过身，柔声问道：

“顾姑娘平素可有哪些雅好？在夏庄可莫要拘谨，想要什么尽管与我说。今既及此，愚虽不才，‘满足’二字却也识得。顾姑娘能开金口，夏某摘月做不到，让别人瞧不着你的月亮却是可以办到的。”

顾念疑疑惑惑地：“这可如何识得？”

夏尧正色道：“我让夏庄每个人都眼缚白绫，告诉他们，在夏庄的地盘里，那月亮只是顾姑娘一人的。”

他说得认真，却又是颇匪气极幼稚的台词，惹得顾念笑出了声，尴尬的氛围也就慢慢消散不见了。

过了一会，顾念才做了回答：“平日在家里，娘亲会给我安置一些园艺、女工类的课时。”

“可是我只喜一件，打打杀杀才是我的强项”自然被咽进了肚中。

一边避重就轻、只挑些兴许有利的方面答；一边又连连安慰自己‘断章取义地理解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顾念颇有些挣扎，又忙着偷看旁侧少年分明的侧脸，勉力抚平那浮动不定的心绪。

夏尧似是愣了一愣，再开口时声音放得柔柔的：“那顾姑娘当真算是秀外慧中的窈窕淑女了。”

顾念但笑不语，尽管内心不安。

谈笑间，两人已至正苑门前。

顾念心有不舍，却也只得轻轻笑笑，转身与夏尧极有礼数地告别。

夏尧不答话，只是直直地望着她，顾念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高光的映像，那是她的面庞。

两人在这温柔的月夜，情人似的对望，竟也丝毫未觉异样。

时间好似定格了片刻，夏尧滞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顾姑娘好梦。”

顾念是目送他离开的。

月色溶溶，混着斑驳的古桐树影不均匀地缀在远去的人身上，衬得他愈显风姿洒落。

待到人影都已全然不见，顾念才堪堪回过神来，呓语般开口：“夏尧······”却又就此打住不说。

呆立了好一会，顾念才觉夜寒甚重，正待回房就寝，偏头时恰好瞥见夏庄那轮只属她一人的圆月，心里瞬间软成酸酸涩涩的一片，有什么东西破土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