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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冯笛早早就醒来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睡,她从床上坐起来,斜对着的落地镜里就显现出她糟糕透顶的睡颜,蓬松在头顶的乱发,皱成一团的衬衫,还有巨大又憔悴的黑眼圈……
她拿过手机,时间尚早,她打算回一趟家,换件衣服,收拾收拾自己,还要上班。卓旗的家里像是把原先的两层式结构拆了,做了很随意的loft,空间很大,在二楼的阶梯上,转个身,就能将整个一楼扫视完整。
她站在黑色的扶梯旁边,就能看见窝在沙发里的卓旗,他环着手臂,被子一半盖在身上,一半已经掉在地上,侧着身子,看起来睡得很熟。
她将拖鞋提在手里,光脚踩在金属阶梯上,冰凉的触感惊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她咬了咬牙,缩着脖子继续往下走。
直到出了外面的栅栏门,冯笛才敢畅快的大舒一口气,刚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她伸手一拦,再回头时,眼里只能看到那豆点大般的雷克萨斯。
到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议,冯笛在进会议室之前将手机关了静音,出来后再看手机,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信息,别无其他。
她垂着头笑了笑,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下东西,又跟助理结伴去郊区的印刷厂,工作确实说得上繁忙,也就没时间关注手机信息之类的。
等到下午忙完,跟小茶在郊区的小吃店吃饭的时候,她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看,这次不负她望,卓旗发来几个字:今天忙,改日再谈,你别瞎想。
她轻笑一声,嘴里正好嚼着辣椒,这一岔气,立马就被呛着了,她咳得满脸通红,可把一旁的小茶吓坏了,“主编,你没事吧?”
冯笛忙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才慢慢缓过气,她抚着胸口,心想人果然不能太歹毒,否则立马就会遭到报应。
八点多回到家里,刚洗完澡,她就接到孙季珊的电话,几声理性询问之后,她又提到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碰到合适的人?”
“上哪去碰啊妈。”冯笛揉着额头,“您别再瞎操心我了,注意您自己的身体,没事让我爸别老喝酒。”
孙季珊在电话那头重重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没有消息呢?我听你舅妈说,菲菲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周末还带回家来呢!”
“是吗?”这她倒是不清楚,不过也不惊讶,菲菲那丫头,到哪都不会安分。
“是呀,你瞅瞅人家,再看看你,你在安城都呆了多少年了,还不如人家三两个月……”
“是、是,她好,我一定向她学习。”
“光嘴上学习哪行啊,你得身体力行的学习!”孙季珊强调。
“知道啦!”冯笛敷衍的答道,“我一定尽力。”
挂了电话,冯笛摇着头笑了笑,菲菲竟然这么快又重新交了男朋友,真是应了她所谓的“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的论调。
但感情,真的那么容易开始和结束吗?
到了周末,一大早天气就阴沉下来,温度也骤降,冯笛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打颤,望着灰沉的天,今年的夏天就这样彻底过去了,真是一晃眼,时间就匆匆而过了。但细细想起来,还是发生了很多事。
她拿着酒红色的长柄伞,从地铁站出来,天空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撑开伞,走了两步,鞋子上已被溅满了泥点,等到达阶梯教室,门口全是撑开的雨伞,她找了个地方,将伞挂起来,坐下后听着教室里嗡嗡的声音,满身的凛冽才感觉到温暖。
下课后,她又落在最后才走,刚出教学楼,伞还未撑开,就看到花园柳树下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心里意不明的荡漾,深吸了口气,撑开伞走入雨中,经过那里要拐弯的时候,她将伞使劲的往下压,企图遮住自己,并不愿面对他。
“冯笛……”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让人心酸,冯笛停下脚,转身看着他,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窄小的人行横道,她都没有来得及多走一步,就被他发现。
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卓旗就抬步走了过来,不过短短两天,他脸颊周围的胡子又长了起来,一点冒头的沧桑,夹杂着雨丝,落在他的身上。
她将伞往后放了下,脚步也微微往后挪了挪,“你好,真巧。”
“呵……”卓旗轻笑一声,眼里满是鄙夷,“真巧?你也好意思说真巧?”
“……”难不成要说:嘿,你是来找我的吗?那早干嘛去了。
“你电话怎么回事?”卓旗有些气急败坏,他没有撑伞,外套已经被雨打湿,但她的伞,还是没有往他的方向挪动。
“?”冯笛装作迷惘的样子,但心里知道,她这个小气又矫情的人,在经过了一天的等待之后,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卓旗似是等不到她的答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拉过她,“算了,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现在有时间,我们谈谈。”
“凭什么你要谈就谈?”冯笛挣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十分倔强。
卓旗气恼,他顺势撇开她,“你到底发什么疯?”
冯笛被他吼得怔住,路上的行人不时朝他们的方向瞥来一眼,有的还甚至往这边方向来绕,她愣了愣,咬着嘴唇,“我是在发疯,你不喜欢就趁早走开!”
卓旗盯着她,细密的雨丝在眼前划过,遮住了他大半的视野,但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浑身竖满刺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再一次上前拉着她,这一次握地十分紧,她怎么也挣不开,他说:“管你发不发疯,我们去车上再说。”
教学楼离停车场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路却左拐右拐,七扭八横。卓旗拉着他,雨丝飘得他眼睛都要睁不开,秋日的风不再只是凉爽,还带着股刺骨的冷意,他带着满身风雨,身后的冯笛也很狼狈,雨伞挂在半身后,被他拉着,走得踉踉跄跄,风衣的衣角也被雨打湿了。
等坐上车,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卓旗抹了一把脸,冷得打了个寒颤,便将车里的暖风打开,他看了她两眼,她呆呆的坐在副驾驶,眼睛却瞪得圆圆的,像是随时准备好要去战斗。
“我连续拍了两天夜片,两天睡了不到五小时,现在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想谈,我们现在就谈,你不想谈的话……我就先送你回家。”卓旗先发制人。
冯笛沉默了半晌,“有什么可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卓旗再一次怒火中烧,就为她这态度,他说:“冯笛,我先不说你忽然莫名其妙的跟我闹,你现在告诉我,你说的该怎么样是要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分手吗?你不觉得很无中生有吗?谁的人生还没有个挫折,没有个污点。是,或许你有问题,你讨人厌,但我讨厌你了吗?这件事跟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
冯笛被他说的心虚,她垂着头,她也知道这事跟她和卓旗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她就是这样,不想让人带有色眼光看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她要在他这样想她之前迅速推开他……也许一开始她是在矫情的拿乔试探,但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已经开始怀疑他在犹豫。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卓旗又瞬时心软,他泄了口气,“我不用你来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会感受,会了解。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什么吗?”他握住她的手,“你答应让我慢慢了解你的。”
冯笛看着那双手,他手上还带着冰冷的潮湿,与她的掌心相握,慢慢的就要捂出暖意,她忙挣开,可怜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不要,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了解我了……我不想任何人来了解我。”
卓旗的手垂在档杆旁边,他侧着身子,前胸顶在方形盘旁边,像是定住了一般盯着她,而她,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他低头苦笑一声,转过身,玻璃前窗已经被雨珠铺满,不停地点连成串往下滑,他发动车子,雨刷左右摆晃,视野也渐渐清晰。
车子再一次地停在丰德花园公寓楼下,座上的两人却都没有动。卓旗知道,冯笛是在等他开车门锁,可就是不愿开口说话……
他默默的笑,几多苦涩只有自己知道,随后按下车门开关,咯噔一声响后,冯笛顿了顿才伸出手去,背后的声音冷硬又没有起伏:“就这样了?”
她的身影顿了一下,却还是不回头地走了下去,转身关上车门的时候,她没有去想那些同情可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莫名其妙开始的感情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也算是有头有尾了。
她垂着头笑了一下,对着车里的人说道:“就这样吧,再见!”
等车子消失在傍晚的雨幕中,她还矫情的望着远方,在心里说:谢谢你曾给我一段甜蜜的恋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