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8,和那个夏天说再见(1 / 1)
塘沽的傍晚在夕阳的映衬下显的格外澄亮,码头、油轮、过往的船只穿梭在油画似的江面,这样的车水马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热闹也好像只是他们的。
车子转了个弯径直向前行进,绕过了一片草地,到了一座上个世纪留下的古建筑群,在一处快要崩坍的灰墙一侧爬满了爬山虎,样子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浓郁,眼前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代,耳边尽响起了:“爬山虎的叶子绿得那样新鲜,看着非常舒服,叶尖一顺儿朝下,在墙上铺得那样均匀,没有重叠起来的,也不留一点儿空隙,一阵风吹过,一墙的叶子就漾起波纹,好看得很。”
这是小学课本里一篇关于爬山虎的文章,伟明还记得是叶圣陶写的,正因为如此,伟明对爬山虎有着特殊的感情,宜昌老家河对岸的那片爬山虎已经成为他的记忆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还记得风一吹爬山虎叶子忽明忽暗闪动的样子,就好像记忆中的有些人一样,时不时的让他想起来……
再次见到爬山虎是在北京,这么多年过去了,北京西城大院的那片爬山虎绿了一茬又一茬,在伟明的心中,无论是在老家还是在北京亦或是现在眼前,只要看到这片片的绿荫,就会不自觉的捋动着他的内心,就像是爬山虎的根系一样,牢牢的扎根在他的心底。
一样的景色,不一样的只是时间,傍晚伟明路过塘沽江畔,有五年没有来天津,这片爬山虎却还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北京了,车子转了几道弯驶向了高速公路那边…
故事好像就是这么安静,现在是公元2015年的北京,这是个闷热而潮湿的夏天,爬山虎绿了一片又一片,像是一条条绿色的瀑布从天而降,站在爬山虎下,抬起头沿着曲曲折折的藤蔓望去,伟明看见了整个盛夏……
然而故事的开头却是这样的……
2008年八月份的一个下午,天气热的要命,知了还在有气无力的叫着,门前的老槐树安静的低着头,偶尔会有星星零零的槐花飘落下来,门前的大黄狗卧在树荫下懒懒的吐着舌头,电视里到处都在直播着北京奥运会的盛况,但是伟明却不开心,这样的赛事似乎对于伟明或者大部分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这也是他最后一个暑假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要离开宜昌老家到外打工。
伟明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的复习,努力冲刺着高三,那时候他还在憧憬着将来要到哪所大学去上学,要是等他考上大学了家里种的那些花草谁来帮他打理,还有以后也不能每个星期再去姥姥家了。
想着这些伟明失望了,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生活似乎有些可笑,总是风平浪静时给你来场晴天霹雳,但是你还要装作雷打不动。
那天三叔跑到学校告诉他,他爸和邻村的老杨发生挣执,伟明爸是老实人,就想和老杨好好理论,但是那老杨家是个典型的不讲理家,还先蛮横了起来,最后双方就打了起架来。伟明他爸气急之下不小心打破了老杨的头,老杨住进了医院,过了一个星期才醒来,还要住院观察,老杨就想着趁机会讹伟明家一笔,原本就不富裕的伟明家哪有那么多钱啊?这样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往常在村里伟明就被别人指着鼻子议论着,同龄的孩子都相继缀学外出打工,只有他一直还在上着学,人们都私下说他不懂事,说什么家里穷还一直上学,怎么没想着早点出去打工挣钱,也好帮家里减轻点负担,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爸妈和弟弟想啊!
这些家常李短的闲话他都听习惯了,为了给老杨家筹钱,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早年因为做生意赔了买卖,这次他爸更是花了所有的积蓄,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赔偿老杨,伟明整天看着父母俩人在为着生计吵着,加上他爸本来身体也不是太好。
伟明看着这些,想想也是累了,他不打算读下去了,不想再看着家里的窘相,他想离开老家到外面去。
他爸听到他不想上学的时候骂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攒足了劲要去打他,但是最后还是放下了拳头,伟明看到他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最后他爸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伟明执意要出门打工,他不想再看到家里现在的窘境,他想离开,远离这个让他伤心和绝望的地方,伟明爸无奈拗不过他,给他联系了在北京的表叔,伟明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北京,但是这也许是他能出去的唯一机会了,为了离开家,他还是硬着头答应了。
眼下也没有几天时间就快走了,临行前伟明爸把他叫去,语重心长的说是他对不起伟明,没能让伟明念完书考上大学。
伟明爸一辈子不甘心,年轻时也是高考了几次都落榜,本想把希望寄托不伟明身上,最后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嘱托伟明到北京要听表叔的话,多学习,外面的世界大着呢!
还有最后一年就毕业了,眼看着就快要高考,伟明想到这些很不是滋味,还有几天就走了,但是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却总是挥之不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怀念。
那天傍晚伟明来到河边,那排杨柳依然安静的垂倒在水面,枝叶已经浸在河水中一大截,河水涨的似乎快要冲开两岸的堤岸,河对岸那片爬山虎却还是绿的愰眼,绿的让人心酸,看着看着他尽流泪了,因为今天看爬山虎的就他一人,而且几天后他就再也看不到这片让他欢喜的爬山虎了,那边今年新绿的一茬他还没有来的及和江啉一起去看,看到那边葱葱郁郁的爬山虎,他陷入了沉思当中…
江啉现在在干吗呢?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联系自己?伟明想着心里有些难受,他觉得或许江啉应该是在努力复习功课,努力的冲刺着高考,伟明还在安慰着自己。
自从六月到现在伟明已有两个多月没见到江啉,还记得六月份江啉得知他要辍学时她那惊愕的神情,曾经说好的要一起高三,要一起上大学,要一起去看一看大海,一起去看一场陈奕迅的演唱会,还要看每年盛夏的爬山虎……想着这些曾经的约定现在都成了奢望,也许再也实现不了。
在那相处的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伟明认定了这辈子江啉就是那个会陪他走到底的人,在高中同学们的眼中除了家庭外,他们是那么的般配,他们学习好,性格好,为人处世周到,似乎找不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唯一一点就是江啉的家庭条件好,但是在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因为谁的家庭条件好就表现出不可一世的优越感,大家只是知道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别的没有其它缘由。
在一翻歇撕底里的告别之后,伟明觉得这辈子再也不能得到江啉的原谅了,可是世事无常,他也无法预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好像那片爬山虎一样,它也随时遭遇着天气的捉弄,时而风平浪静,时而风雨交加,但是它都依然在那里紧紧的抓着每一寸墙壁,时而随风摇曳,时而安静的随着微风一起一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