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1 / 1）
这段时间蒋绛一直在关注库拉姆草原的动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为此，他找虞毕出来谈了一番。
“库拉姆草原周边□□迭起，身为朝廷命官的杜千明死于非命，朝廷却没有一点风声。”蒋绛道：“盯着的人亲眼看见杜千明的密信进了禇府，以褚有康的行事作风，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怀疑有人扣下了信？”虞毕出道。
他摇摇头，并不确定，“虞都那边我没有多少人，褚有康又是个清底子的士族，安插人不容易。”
“……我知道了，那边我去查。麻烦二少爷再查查杜千明和褚有康的联系，库拉姆草原的事……面上压一下，但绝不能平息下去。”
蒋绛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辉，“你想……”
虞毕出微微一笑，“这是持久战，实力太悬殊也没什么看头，等这蚂蚁窝做大了再让他们手忙脚乱吧。”
……
“咳咳咳、”
被酒拐来的安烜瞥了姬远一眼，才半个时辰，已经咳嗽多少下了？
他心里“啧”了一声，看在他的酒质量还不错的份上，给面子开了个金口，“喂，你要不要也练练？”这个身子骨都快赶上娘儿们了。
姬远摆摆手，还在死命咳嗽。他蜷着身子拿出这几天随身带的酒壶，仰头猛灌一口，大喘了口气，示意自己没事。
不识好人心。安烜不再理他，继续自个儿演示。
他身后六个小孩儿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一边蹲着基本的马步，一边直溜溜地傻看着。
时间到了。安烜立刻收式，往姬远坐着的枯树干上一坐，潇洒地一扯酒塞，仰脸就往嘴里倒，虽然大部分都流出来了。姬远每次看他这种喝法就觉得好浪费，太对不起辛苦酿酒的人了！
有个小胖子屁股有点抖，看姬远没注意他们这边就微微站起了一点。谁知姬远立刻道：“小六，加半个时辰！”
小六胖子整张脸抖得肥肉横飞，好不容易吃了几天好的刚胖回来，又得受这罪。这个叫姬远自称大哥的人也就看起来好说话，一让他们练起功来严格得不得了。果然没白吃的饭，世上只有爹娘好啊！
小崽子的想法一向多，所以烦躁，静不下心来。姬远想要的机灵并不是这种无谓的广袤思维，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和这几个孩子住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尽量引导，培养一下想问题的方向。
当然，这种事一朝一夕是不可能完成的。
姬远吸了吸空荡荡又堵死个人的鼻子，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跟着吸鼻涕的声音嗡嗡响，晕晕眩眩的。他晃了下，拿出纸笔，开始画今天安烜演示的招式。
完成了使命的安烜除了第一天外，每天上完“课”都会留下来看姬远画画。他一直觉得姬远是个很不靠谱的人，叽叽喳喳还有点烦。不过也很神奇，他凡是看的听的都过目不忘，好像全给录进了脑子里似的。
当他第一次以有些惊诧的口气夸赞他的记忆力时，姬远回了他个十分谦逊的笑容，好像还带着一种奇异的失落，“我就是生搬硬套，把看的听得记下来而已，实际上什么都不懂，具体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再说，我也就趁着能记得这会儿画下来，要真聪明也不用托着这种揠苗助长的法子。”
然后，安烜莫名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于是，反正他也什么事情做，就每天陪这些熊孩子耗着了，尽管是什么都不做光喝酒。
这些孩子……因为姬远觉得他每天费脑子的事情太多了，便直接按年纪一二三四五六排下来了，虽然有时候还会弄不清。
安烜大概是良心发现看姬远陪练太辛苦了，自己这个师父当得又不太像个人，便冷着脸扔给他一本心法。“这个什么时候都能练，可以让他们底子打扎实一些，学的也快点。”
姬远无限感激，一二三四五六从此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其中最怨声载道的还是那个处处想着偷懒的胖子小六。他从前是苍蒙城一个百户的独子，家里宠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在本人性格并不骄纵，而且很聪明，非常讨人喜欢。
但不骄纵和吃得了苦可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在他家破人亡之后，稚嫩的心中遭逢了如何的巨变？在看着这些与他截然不同出生的孩子面前他又会如何想？
小六的马步扎了好几天仍不稳健，曾偷偷问姬远：“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学武？大将军还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弄死呢。我爹娘从小就说我聪明，肯定比那些人强。”
姬远猜这孩子一定是被家里人夸多了，听多了聪明人的典例，乃至于那么有恃无恐又傲慢。
他回的是，“聪明能把脖子上的刀挡回去么？聪明的脑袋削下来还是聪明的，说不定还会更聪明，你要不要试试？”
小六使劲摇头。
姬远搂着他的肩膀，真有一种我是大哥的自豪感，“你知道小一小二没你聪明？世上聪明人多了去了，要没有刘备，诸葛孔明也就是个山野村夫，说不定世上还有更多比他聪明只是鲜为人知的呢。”
“不是说黄金在石头堆里也会发光么？”小六扁嘴，以前爹娘都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你起码有个乐意翻石头堆的人。不过很少有人那么无聊，除了穷得快饿死的乞丐。”
小六皱鼻子，“那我这辈子不是没希望了。”他这一身膘卖给人榨油都榨不出几两。
“所以么，你要自己爬出去。”姬远指了指其中特别瘦小的一个孩子，那是个女娃，“你看看，连小五都比你有出息，还是个男人么？嗯？”
小六抿着嘴用白眼瞧他，“是你一天到晚说我们是孩子的。”
姬远摸摸红彤彤的鼻子，“你们不也说我是孩子么……这样吧，”他小声道，“你要是赢了小五，我请你吃糖，不许告诉别人啊！这是小灶！”
小六默默低下头，这哄小孩儿的调调，真让人不爽！明明自己也没比他们大几岁。不过这还不答应也太没面子了，他男人地站起来，白花花的肉看得姬远眼睛一晃一晃的。
“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我肯定能赢！小灶就不必了，到时候请我们所有人吃糖吧。”说着，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回去练习了。
姬远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感化的学生，突然连打三个喷嚏，全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真冷啊。
就是以那天为契机，安烜菩萨心肠地赏了他一口酒……虽然入口辛辣又呛人，但能暖和不少。于是，他让每天送酒的人多送一坛来。
就这样，一二三四五六每天屁股不着地的练功，姬远在旁边看书监督，安烜自顾自喝酒，顺便看免费的耍猴戏。
如此一月之后……
姬远照例早早地在那里等安烜来“授课”，身边堆着一大打图册，一二三十五六在扎马步，手上绑着负重沙袋，一个一个有模有样的。
一直过了约定的半个多时辰，安烜才姗姗来迟。姬远本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仔细一看还是一副懒懒没睡醒的模样，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安烜瞄了眼六只猴子，低头就见姬远抱着一坛酒气吼吼地道：“迟到，今天的酒没有了！”
安烜：“……”
他的眼神有些鄙夷，是难得不同的表情。
姬远看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毫不费力地从自己怀里拿走了酒，仰天长灌。
姬远：“……”
安烜舒爽地出了口气，没什么诚意地道：“我睡过头了。”
姬远：“……”
安烜伸开两条腿，从树干上滑了下去，躺着仰起头，问：“你想让他们干什么？”
姬远没说话。
“我问过大乔了，他不知道，姓虞的也不知道。”他扭了扭脖子，斜眼看他，“你挺认真的样子也不像开玩笑。不过，武功这种东西，一看天分，二看苦练，你随便抓几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崽子来不是为了这个吧？”
“你每天喝酒睡觉功夫不也很好吗？”姬远自言自语。
安烜哼了一声，“我开始练功的时候你还在裹尿布呢！”他顿了下，认真问：“说实话，你想干嘛？”
姬远见他一脸“你不说我就撂挑子不干”的神情，无奈弯下腰，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段。
“哈哈哈哈……”听完的安烜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姬远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他当成玩笑了？
就听安烜道：“有趣！太有趣了！怪不得不告诉大乔，他绝对不会干的！”
不远处的六个小孩儿不动如山地看这俩人，心里各是天翻地覆。
安烜爬起来，好好坐在地上，一点也不在意衣服上滚了多少枯叶烂泥。“这法子是你想的？”姬远点头，觉得这人脑子有点毛病，“那你干嘛不告诉姓虞的？他不会拒绝吧？”
姬远想了想：“一开始没来得及说，后来忘记了，他也没问。”
“嚯，那他可是够信任你的。”安烜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掀开一个酒坛子又开始牛饮。“对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随便用啊！我随叫随到！”
姬远奇怪，这人怎么一下子那么积极？不过他说的那句“虞毕出很信任他”深得他心。
思考良久，他蹦出一句，“你真奇怪。”
安烜真心觉得，这少年肠子多得能打结却不乱是件不容易的事。就像世上聪明人很多，但聪明人也分很多类，比如说自作聪明的，大智若愚的，或者随机应变的，心灵手巧的，多的数不胜数。然后他把姬远归类于——婆婆妈妈的。
一句话磨叽老半天，还是不着调的。也许一个好点子他一眨眼就想出来了，却花俩时辰去说，不是本末倒置自寻死路么。
不过他看得清楚，也没打算说什么。他就是个闲人，闲得想凑凑热闹，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这么想着，把酒坛子一扔，拍拍屁股站起来，“到时间了吧，来和我过过招，一人一刻钟，剩下时间一块儿上！”
姬远拖着下巴看着一大一群小，心说：怪人！不过也比没有要好。
用得到的地方……这可是你说的啊。
他心中的小册子又添上一个名字。
“阿嚏——”